女兒十五,自己這個做娘的再不問世事,也想在暗處替她的前程思量一番。
謝玉淵從小在南邊長大,不知道這裡頭的故事,她為了怕再引起陳清焰的注意,回房裡換了一件最素淨的衣裳,並把早晨剛戴上去的簪子換了下來。
臨出門的時候,她拿了把團扇,心想遮遮臉也是好的。
叔侄倆同坐一車,謝老三看到她這副裝扮時,氣得兩眼翻翻,“邵姨娘身邊的丫鬟,都比你體麵幾分,可是那老妖婆又開始怠慢你了。”
謝玉淵搖搖頭,“外頭熱成這樣,穿得花裡胡哨的,頭上再插一堆的東西,不熱死才怪。”
謝三爺一聽,還挺有理,這才揭過這一茬不提,“對了,今兒我老師也在,阿淵,你能不能再幫他戳兩針。”
謝玉淵連緣由都沒有問,便解開了包袱,把
一副銀針露了出來,“我已經備著了。”
謝三爺大吃一驚,“你…”
“三叔,三年前我怕你傷心,故意沒有和你說,三根百年老參延命不會超過五年,三年過去了,寒先生的身體也是應該不大好了。”
謝三爺急得眼角一跳,手一下子握住了她的肩,“阿淵,我再去弄幾根老參來,也沒用了嗎?”
謝玉淵搖搖頭,“三叔,教我醫術的便宜師傅說過,將死的人,就算是千年的老參,也吊不回來。寒先生還有些日子,你好好待他,不留遺憾就行。”
謝三爺怔愣了足足半晌的時間,才苦笑道:“多活五年,也算不錯了。”
“來時日,聚時日,多一天就是賺一天,我知足。”
謝三爺氣笑道:“你知什麼足啊,小小年紀說得一口老秋橫秋的話,我還沒死呢,輪不到你。”
謝玉淵低低的笑了起來,笑了幾下,她的眼睛突然深邃了起來。
…
車行一個時辰,就到了曲江邊。
還沒下車,就聽到外頭的人聲鼎沸,謝玉淵掀起簾子一角看了看,驚得合不攏嘴,心道:這場麵,京城所有的大姑娘小夥子都出動了吧,他們往哪兒坐呢。
謝老三用手指了指,“這邊是平頭老百姓的,那邊是五品以下,再往前是五品以上,咱們坐那裡。看到沒有,那處幽靜之地,是皇子皇孫們看熱鬨的地方。”
原來看個龍舟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謝玉淵放下車窗,又在車上坐了半盞茶的時辰,才到了落腳之地。
五品以上官員的座位都在陰涼的大樹下,中間各有一座涼亭,供女眷們歇腳,四周有官兵守護,一府與一府之間隔著幾十丈的距離,隱秘性極好。
冰鎮楊梅湯喝著,瓜果點心吃著,丫鬟打著扇,甭提有多自在了。
謝玉淵走到樹蔭儘頭,寒柏川撫著胡須緩緩
走了出來。
謝玉淵感覺自己有點眼花,麵前的老人雖然一頭白發,但氣度卻是一等一的好,完全不像三年前那個躺在床上隻吊著一口氣的人。
“三小姐。”寒柏川拱了拱手,臉上帶著笑。
謝玉淵道了個福,“寒先生,三叔說讓我幫你再紮幾針,我瞧著不用。”
人啊,就像燈一樣,氣數到了就儘了,寒先生若是走,必是燈枯油儘的走。
“本來就不用,我如今一頓飯還能喝二兩酒,哪用紮什麼針。我欠三小姐一個情,回頭三小姐好好想想,看要不要老夫幫什麼忙,總得還了人情才好去閻王殿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