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真的太通透了。
“先帝在位十四年,主政改革,整飭史治,兢兢業業,勞累而死。帝崩,當今天子繼位,改年號為寶乾,雖然姑母被冊封為皇貴妃,位份僅在皇後之下,但高家卻…”
謝玉淵接話道:“他恨高家。”
“沒錯,他恨。寶乾十八年,黃河決口,皇帝命祖父堵塞救災,因為屬下李燉,張賓誤工,河工未完成,皇帝將這兩人就地正法,年過七旬的祖父被綁到現場看人行刑。用的是仗刑,也就是用板子一下
一下把人活活打死,祖父年邁,一口氣沒上來,當場被嚇昏過去。”
高櫟說到這裡,眼神突然變了,眼裡的痛苦掙紮,怨恨悲憤一下子跑了出來,不正常的潮紅浮在他蒼白如紙的臉上。
謝玉淵心裡狠狠的悸動一下,心裡一股不詳的預感漸漸濃重起來。
“祖父被嚇昏過去後,還繼續以殘疾之身在河工上乾苦力,阿淵啊,你太外公當時已經七十多歲了,他是活活被折磨死在河工上的。”
最後一句,高櫟幾乎是撕吼出來的,吼完,他眼底的痛意很快平息,化入一片瘋狂的平靜裡。
謝玉淵卻實實在在的驚呆了。
太外公貴為帝師,貴為皇帝的嶽丈,一輩子為了江山鞠躬儘瘁拚儘最後一口氣的老臣,最後的下場竟然是做苦力,死在了河工上?
若不是親耳聽到,她就是做夢都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是嗎?”
謝玉淵點點頭。
高櫟咬牙笑了笑,壓製住心裡的惡心,“大哥同我說起的時候,我當時的表情,和你一模一樣。這是我第一聽見親人死亡,可我…卻驚到連哭都哭不出來。”
謝玉淵吃驚到了極點,反而稍稍定下神來,“舅舅,他開始報複了。”
高櫟腳步虛浮往前走了幾步,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出:“祖父慘死,父親揣摩出天子的聖意,於是借守孝之名,上書辭官,誰知寶乾二十五年,被任命為內務府總管。”
謝玉淵頓時汗毛直起,一殺一捧,皇帝這是要做什麼?
“父親在任五年,戰戰兢兢每一天,結果,卻被人參奏貪汙。皇帝親自處理此案,認定父親貪汙白銀三萬兩,處死刑。死刑令下後,群臣為父親求情,皇帝震怒,將父親處後拋屍荒野。”
謝玉淵的麵色陡然煞白,連嘴辰都毫無顏色,額上的冷汗涔涔而下,隻覺得頭暈目眩,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拋屍荒野?
她的外公竟然也被拋屍荒野?
“你是不是覺得匪夷所思?”
高櫟走到她麵前,慢慢蹲下,用一雙浸染了香灰的眼睛平靜地看著她,一手順著她的脊背輕輕撫摸。
如同很多年前,他從大哥嘴裡聽到這個噩耗時,大哥落在他脊背上的那隻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