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規規矩矩地站起來，恭敬地垂手而立。
在來之前，哪怕他知道，衡王身後其實是崇禎帝，他也沒太大在意。畢竟差不多是亡國之君了，還能怎麼樣？
親自前來江南，鄭芝龍更多的是想弄清楚，那些匪夷所思的寶物，到底有多少，是誰給的？
結果讓他沒想到的是，來了江南，都還沒見到崇禎皇帝呢，就在長江口先見識了厲害的寶物。
如果說，隻是類似那夜明珠一樣的寶物，哪怕是千裡傳音能力的寶物，那畢竟不是攻擊性的寶物，並不會怎麼忌憚。
但是，能從天上扔石頭，甚至是可以把船砸沉的，這是絕對克製他依仗的船隊，這就讓他非常忌憚了！
本來以為，就算朝廷再厲害，也不可能奈何得了他。就和以前一樣，誰敢逼迫他的，他可以威脅重新去當海盜，誰能不怕！
可如今，朝廷手中有了克製他的寶物，再用這種威脅，就沒什麼用了的。
這就等於鄭芝龍再麵對崇禎皇帝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底牌，沒了底氣，這心情就不一樣了。
他怕了！
不過崇禎皇帝的態度，還是可以的，語氣平和地對他說道：“我們就開門見山吧，你是如何發家的，在福建的實力如何，在海上的實力如何，天師都告訴朕了。”
“以前的事情，就都過去了，朕也不計較。朕就問你，以後，你還願是朕的忠臣良將麼？”
鄭芝龍一聽，不由得暗暗叫苦，他最怕的，就是這種攤牌了！
他最想要的，其實還是和以前一樣，悶聲發大財！
此時，聽到崇禎皇帝的話，鄭芝龍腦筋急轉，在想著對策。額頭上，隱隱見汗。
崇禎皇帝看到他這樣子，便不等他回答，又接著對他說話，隻是語氣稍微嚴厲了一點道：“朕其實不介意伱答不答應，敢和朕為敵的，等朕收拾了陸地上，就能再收拾海上。有天師相助，太祖皇帝指點，朕就不信，還不能中興大明？”
“末將不敢！”鄭芝龍聽到這話，連忙跪下奏道，“末將剛才猶豫，隻是在想著，如何為陛下效力。末將不擅長陸地打仗，也就是打海戰，略微有點心得而已。可如今陛下這邊，卻又用不上末將的長處，因此，末將才會猶豫了。”
崇禎皇帝聽到這話，他才不相信這借口。
不過，他也不說破，隻是對鄭芝龍說道：“錯了，你的長處，其實不是打仗，也不是打海戰！”
聽到這話，鄭芝龍有點意外，不由得抬頭看向崇禎皇帝。
他有點不明白，崇禎皇帝既然知道他的過去，那就應該知道，他可是從眾多海盜中脫穎而出，最終一家獨尊，不是打出來還能是什麼？
崇禎皇帝看到鄭芝龍驚訝的樣子，心中略微有點得意，便又開口說道：“你的長處，其實是海貿，和海外諸國做買賣，然否？”
聽到這話，鄭芝龍不由得恍然大悟。說真的，他最先起家，其實就是學做買賣的本事開始的。皇帝這麼說他，也不算說錯。
於是，他便連忙奉承道：“陛下英明，末將在做買賣方麵，確實略微有點心得。”
崇禎皇帝聽到他這話，便又對他說道：“朕真好缺這方麵的人才，你要是願意為朕效命，幫朕做海貿賺錢，那朕就安排你兒子鄭森入太平軍，教他如何領新式水師打戰，將來朕的水師出海征戰，他便是一方統領。”
“鄭森上次到登州府的時候，朕其實有見過，天師也有提及。朕可以當麵說，他比你對朝廷忠心，為朝廷效命，朕很看好他！”
鄭芝龍聽得愣住了，按照他的思維，皇帝這是在和他談買賣了。
這個話，雖然有些難聽，說他不忠心，但是，他也承認，這是大實話。皇帝當麵這麼說，那就表明，他確實是有誠意的。
以後鄭家要真正為朝廷賣命，或者說是為眼前的崇禎帝賣命，他是做海貿，他兒子鄭森就可以為一方統帥。並且皇帝說很看好他的意思，就是變相地承諾會封侯拜將。
鄭芝龍的兒子有好幾個，但是他確實最看重這個大兒子。眼下的抉擇，關係到鄭家的未來，鄭芝龍也是有點猶豫的。
他這輩子，還真沒有想過為朝廷賣命，突然要做這樣的決定，真的是有點難。
可是，在皇帝麵前猶豫，那也能說明一些問題，這又讓他很是忌憚。
鄭芝龍不敢讓皇帝等太長時間，便隻好實話實說道：“陛下，末將手下人多，很多都是野慣了的。末將用好處吊著他們，讓他們能聽末將的話。如今末將要改變方式的話，末將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所以，末將需要回去勸說他們才行。”
“如果末將直接便答應陛下，末將這是欺君，後麵要是鬨出亂子，就是末將之罪了！”
說到這裡，他非常懇切地說道：“陛下，末將所言句句屬實，還請陛下給末將一些時間！”
說實話，他有點怕崇禎皇帝見他不爽快就翻臉。這時候，他是後悔親自來江南了。
結果沒想到，崇禎皇帝聽到他的話之後，卻是微微一笑道：“鄭卿能坦言告之，朕很欣慰。此事對於你們鄭家，對於你的手下來說，確實事關重大。朕可以給卿這個時間。”
說到這裡，他的表情卻又嚴肅了起來，說道：“不過朕醜話也說在前頭，天下乃是朕之天下，不肯臣服於朕的，朕肯定是要出兵討伐的。如今的水師實力強大，這沒錯，但是朕有信心，等幾年之後，你的水師在朕的新式水師麵前，便是土雞瓦狗而已！”
“你們誰要是不信，儘可以和朕為敵，朕等著讓他們看看，朕的新式水師，全新的戰法，是如何摧枯拉朽地滅了他們。等到那時候，朕已經給過一次選擇，就不會再給選擇了，叛逆者誅九族！”
鄭芝龍聽得額頭都是汗了，崇禎皇帝強調他的新式水師，全新的戰法，他真信。從天上攻擊，隻能挨打無法還手。
西夷的風帆戰船，他都能想辦法對付，可這種天上的進攻之法，他是真想不出應對之法來。
此時聽完了崇禎皇帝的話，鄭芝龍連忙回答道：“末將自當為朝廷效力，回去之後，也定然會竭力說服他們一起為朝廷效力！”
崇禎皇帝看著他的一頭汗，心中很滿意，同時也有點感慨。說來說去，最重要的，還是手中有實力才行。要不然，光是一個大義名分，像鄭芝龍這樣的海盜頭目，是不可能屈服的。
心中這麼想著，他便對鄭芝龍說道：“如此甚好，卿且回去好好想想，怎麼說服你的手下吧！”
有一點，崇禎皇帝沒有說破。
以鄭芝龍的聰明，如果他真得是一心為朝廷效力的話，這時候，他就應該主動提出，把鄭森先行送來太平軍，如此才是誠意。
但是很顯然，鄭芝龍口頭說一定要朝廷效力，實際上並沒有這個打算，還是要回去商量之後再決定，或者乾脆是不同意。
對此，崇禎皇帝已經有足夠的底氣，因此並沒有逼迫鄭芝龍，讓他退下了。
再說柳如是，退下之後隻是和董小宛稍微聊了會，便急著趕回南京了。
等到第二天下午時分，她才偷渡回到南京城。
當她返回南京城時，她就發現氣氛和她離開之時大不相同了。
南京的城防，嚴了很多，那些巡查的將領中，還能見到一些投靠滿清的勳貴，這在以前是從來沒見到的。
她有些怕錢謙益也像這些人一樣更賣命為滿清做事，就急忙趕回了府裡。
錢謙益一見到她，頓時有些激動地說道：“啊呀，你可算回來了。你這一走，我這心裡就一直擔心，就怕以後再也見不著你了！”
柳如是一聽這話，心中也有點感動。雖然她對錢謙益在大節上有些不滿意，但是她也感覺到，錢謙益對她是真心的。
於是，她便微笑著說道：“老爺，妾身沒事。妾身這次去江北，見到了小宛，也見到了陛下了！”
一聽這話，錢謙益頓時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