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傾顏的目光在雲溪和他之間徘徊,坐著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似是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左成賀壓抑著喉間腥甜,主動解釋,“雲溪是惜雲和北戎刀客常三刀的孩子,惜雲產後病故,常三刀在雲溪六歲時,與人比武重傷不治,死前將雲溪托付於我。我認他為義子,他拜北戎國師為師,也是我授意的。”
他的聲音帶著疲憊和沙啞,說話語速極慢,“這些年他替我打探不少北戎皇室的消息,在北境戰場上誤傷你,是個意外......他不知道你的身份,你當姐姐的,也彆跟你義弟計較了。”
左傾顏眯著眼打量雲溪。
當初在戰場上他拚死護著黑袍的模樣,兩師徒之間,可不像是“打探消息”的情分。
不過,左成賀這麼說,她沒有證據,自然不能當麵駁了他。
終於緩緩開口,“父親這些年,一直在北戎?”
左成賀默了默,“是。”
“在做什麼?”
“伺機接近北戎國師,了解當年先帝病逝的真相,收集祁天威引北戎入關,暗害先帝謀奪皇位的證據。”左成賀雖然無力,卻是從容不迫。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為父一一為你解答。”
左兆桁不由皺眉,“顏顏,你這是做什麼?”
她今晚的反應,實在太奇怪了。
哪有人對著自己父親說話像審犯人似的。而且,她明明一直很想找到父親。
難道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隱情?
左傾顏卻沒理會他,隻定定睨著左成賀的側臉。
“既如此,上次你入宮行刺祁天威,為何不帶上他?”左傾顏纖纖玉指指向雲溪,眸底晦暗不明。
雲溪心裡咯噔一聲。
暗想,大小姐該不會知道當日的黑袍就是他吧?
他心裡頓時緊張起來。
還好大小姐不是對著他問,要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左兆桁也是微微斂眉。這麼聽來,父親見過顏顏不隻一次了,可父親為何沒有主動認下顏顏。
而且,他來了天陵城,卻不回家與他們兄妹商議一番,就做了入宮行刺這麼危險的事,還有今晚,竟然私下掘了母親的棺木。
思緒翻湧,左兆桁漸漸從久彆重逢的欣喜中清醒過來。
至今,他還記得墳塚前,父親破碎的眼神。
父親的所作所為,確實怪異!
左成賀自然也感覺到了她的試探。
可是,他不能說實話。
如果他如實說,當日的黑袍是雲溪假扮的,左傾顏的下一個問題一定是,真正的黑袍去了哪裡。
到時候,不論他說出什麼答案,他們兄妹兩人,定會即刻將他和黑袍聯想到一起。
他默了默道,“那天,雲溪剛從王府逃出去,黑袍國師讓他在驛館休息。我趁機假扮成使團的人混進宮,找祁天威報仇。”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當日沒有進宮。”
說話的聲音平靜如初。
可內心,卻如置冰窖,遍體生寒。
袖間五指不知何時蜷握成拳,指甲蓋陷入掌心,她全然不知疼痛。
心口針紮似的鈍痛,蓋過一切感知。
撒謊……
他為什麼要撒謊!
行刺祁天威的時候,他化身蒙麵刺客,北戎國師則由雲溪假扮。
大哥重傷殷德,他去醫館找她正好瞧見了,驗屍的時候,北戎國師一開口便肯定,她想對付殷家。
隨後,北戎國師奉上了五花大綁的殷沛,隻為了掩護那位,口口聲聲喚她大小姐的“國師夫人”。
今日北戎國師救下馬車裡的母親,聽到母親說話時他行為怪異,今夜,他便出現在左家墳塚,還掘了母親的墓……
種種可疑行跡,由不得她裝傻充愣!
她一直苦苦尋覓的父親,先定國侯左成賀......
十有八九,就是領著北戎人攻破北境邊城,讓北境,乃至整個東陵生靈塗炭,血流成河的黑袍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