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今夜見知州自己動手,精於庶務,我覺得之前的猜測倒也未必,但我同樣無法確定,知州會不會礙於楊學士,壓下此事。”
“嗬。”
丁常任就這般認真聽著,忽的笑出聲來“不曾想,我知吉州兩年,對我有所了解的,竟然是你這個來了不到兩個月的年輕人。”
他猛然間站起身子,甩開衣袖“不錯,本官的確受到楊守春蒙蔽,聽信讒言,此乃大謬,隻是此錯已經鑄就,更不可能一錯再錯,楊守春貪汙之事,本官會具折上奏,言明清楚來龍去脈,一力擔下,至於楊學士,純屬私交,當不誤公事!”
隨即,丁常任轉過身子,臉上帶著一絲了然,繼續道。
“如此,刁知縣,可否為我講清楚這鹽匪一事?”
如今回想,自己從入了縣衙開始,就被對方牽著情緒走,當然,有一點可以確認的是,鹽匪的確有其事,但眼下既然知道楊守春乃是極度貪婪之人,就會明白,這人不可能為了剿匪而讓自己身陷險境。
昨夜身死,必然有著其他的緣故。
刁珣聞言,穩坐於自己的椅子上,與丁常任對視良久,方才起身,從書架之上,拿出一張染血的帖子,遞了過去。
“昨日知州走後,楊守春找到我,說什麼知州有意預借明年秋稅,我一口回絕。”刁珣淡淡說著,好似這是發生在旁人身上的事情。
“但考慮大局,朝廷若真要北伐,必然要壓榨民力,故此,我想到個增加財稅之法,隻是當夜就被楊守春所得,為了獨占此功勞,加上要鏟除我這個眼中釘,他手下三十餘名殺手儘數出動,並配有八張強弓。”
丁常任正看著帖子之上巧奪天工的絕妙之想,忍不住心生佩服,驟然聽到竟是這般的真相,悚然一驚,額頭上都沁出一絲冷汗。
既為了楊守春的暴虐好殺,居心叵測,吉水身處腹地,不在宋金前線,藏這麼殺手還要強弓,是想乾什麼,莫不是要造反?
還有則是心有餘悸,眼前的少年郎,是何等的驚才豔豔,僅此一策,就可為朝廷增添不知多少歲入,且不傷民力,若是死在這吉水,當真是天妒之。
隻是,看帖子上的血跡以及麵前之人還好端端的坐在自己麵前,雖說經曆一番生死險境,但總算還完好無損,他不禁舒了一口氣。
至於楊守春這廝,理應千刀萬剮!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為何刁珣堅稱楊守春死於鹽匪襲殺,若不這樣說,就算再有才氣,也隻能在外蹉跎,為人所忌。
因為,誰也不知道,到底是楊守春要殺刁某人,還是刁某人要殺楊主簿。
當然,朝廷諸公不會在乎,直接無視,甚至伸出一根手指,摁死即可。
“楊主簿當為鹽匪所殺,事實清楚,本官會連夜呈奏,當然,功是功,過是過,不可混為一談,貪汙之事,同樣證據確鑿,至於如何評判,該當由官家以及相公決定。”
丁常任捋著胡須說道,心情倒也振奮了些許,朝廷有此年少才華之人,當興。
刁珣拱手一禮,說道“謝過知州。”
“無妨。”丁常任歎了口氣,說道“本就是彌補錯漏,你可還有什麼事情需要本官為你張目?”
“倒有兩件事情。”刁珣心下微喜,這知州的份量和自己可不一樣。
“且說來。”
“昨夜數名衙役剿匪身死,望朝廷撫恤有加。”
“理當如此,本官做主了。”
“吉水押司宋澤,以及都頭王五,此番剿滅鹽匪,立得大功,懇請朝廷考慮將此二人轉任為官。”
“這......”
丁常任有些猶豫,這事很難辦,官員由胥吏轉任,數量極少,但見刁珣的懇切目光,他答應下來。
“好,此事,本官儘力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