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六話落下,月兒微微愣怔,皺了皺眉頭,朱唇輕啟,正要說些什麼,杏兒儼然轉過身,氣咻咻地看向王五六,站在那邊攥著小手簡直要打人的模樣,斥聲道:“說甚的小人!你這麼大的漢子,怎的就是小人!你給我記住,進了情報司,從此便沒有身份差彆,隻有能力的高低!”
王五六看著她驀然嚴肅起來的樣子,登時錯愕不已,隨後有些手足無措地呆滯原地,沉默片晌,苦笑著點了點頭,又將些許黯淡的目光轉向月兒,等候那邊的相告。月兒便輕輕搖頭歎息一聲,轉而說起有關這場戰事的始末。
不多時,一道震耳欲聾的驚天聲響從北邊更遠處升起,是城牆那邊傳來的。下一刻,震動從北街延綿開去,潮水似的傾覆城北的大小巷陌,接連城北與城東的街道似是晃了晃,月兒的尾音也被陡然的轟隆吞沒。
即便未能聽全詳細的個中緣由,但王五六多少也清楚了眼下的狀況,他抬頭望向遠處巍峨的城牆,那邊一道道越過城頭的微茫黑影正落入眼底,搖撼地麵的巨響便在下一刻轟然升起,似有若無的哀嚎從遠方飄來。
他如此望著北城牆的方向,忽然深吸一口氣,雙拳用力捏緊,隨後卻驀地一滯,麵色變得悵惘,跟著轉過身,不動聲色地垂下雙手。
月兒將這一幕斂入眼裡,稍作沉吟,想起此人的生平,聽聞未娶妻之前,尚有著在安豐路百戶所從兵役的過往,娶妻之後,卻又遭遇妻子的背叛……
來自枕邊人的背叛,倒像極了不少姐妹的從前,錦兒的模樣、定遠縣縣尉宅舍的那座暖翠閣……過去的痕跡忽然一一浮現在月兒的腦海,過得半晌,她方才回過神,對著王五六搖頭笑笑,問道:“想去麼?”
“月娘子……”那邊低著頭,輕輕晃了晃,便又悶不作聲了。
但他其實是想去的,想披上過去的甲胄,摸一摸冰冷的刀刃,奔赴前線,掬一捧敵人的鮮血,忘卻那些醃臢的事情,可如今的他一身瘡痍,再無顏麵對昔日的戰甲。
更何況,他如今已是情報司中人,甚至得了預支的薪俸,好去處理家中一應瑣事,她們倒也不怕他直接跑路……那月娘子與杏娘子,都是真正的好人,而自個若去城牆參戰,豈非效力他人?於情於理皆不可往。
月兒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慮,在一旁說道:“若是擔憂身份問題,卻是毋庸如此,我家寨主並非濠州人氏,尚且艱難地坐鎮南麵的城牆,想去便去,愣著作甚,去啊,猶猶豫豫的實在不似男兒模樣。”
“多謝月娘子,戰事過後,小人若得……”王五六愣怔片晌,驀地長跪下去,卻見那杏娘子瞪過來,他頓了頓,趕忙直起身改口道,“我若得生還,往後定當結草銜環,重報收留恩情!”言罷,又對杏兒與陳平生拱了拱手,掉頭往北而去。
“我也去,我也去。”杏兒看著王五六遠去的背影,蹦跳了兩下,便被月兒拽到身邊,俏臉嚴肅地盯她,杏兒頓時氣餒,耷著腦袋不說話了。
那邊陳平生癡癡地望著月兒的一番言行,這時偶爾的餘光瞥見杏兒偷覷過來的眼睛,立時驚醒,連忙避開杏兒促狹的眼神,訕訕笑道:“哈,月兒……你說咱家寨主在南麵城牆艱難,哈哈,此言實在有些不實……他大抵正遭人說親著呢……”
“欸?欸?”倆女子麵色茫然,“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