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晚(2 / 2)

正尋思著,忽見酒棧門裡處走出一個戴著寬邊鬥笠,肩頭用條扁擔挑著個漁簍的漁人,向著街上走去。

他知道酒棧有人送漁貨上門是正常的,再說這酒棧也沒後門,誰進出都要經過這道門,他正疑慮著,卻發現那漁夫的衣服都是乾淨的,這麼大的日頭天按理說挑著漁貨走來不可能衣服沒有汗濕肩背。

再仔細看發現那漁人腳上穿著雙木趿,一雙腳踝白淨光潔那像個打漁人的樣子。

“水叔,你可以收攤回家了,我去一趟再轉回去。”徐三晚說著走到街上的騎樓下向著漁夫跟去。

“三少爺小心!”水叔想要再說些什麼,卻無奈歎了口氣。

街道兩邊的民居商舍都是一字排開長長伸展過去,無一例外的有騎樓,徐家灣鎮得益於清末民初的開埠通江達海,商貿往來發展出現不少魚龍混雜的人物,一時間建屋造樓形成一兩條有規模的街道,建築造形大都跟風顯派,也就形成了街道兩邊長長的騎樓。

此刻天日正熱,道路上除了趕馬拉車的,行走的人為數不多,能躲進騎樓下走的都在騎樓裡了。

三晚就隔著那麼三四個房屋的距離跟著那個隻管低頭趕路的漁夫,他們之間總隔著一些行走的身影,或是騎樓下擺攤做營生的人,以致那人偶爾回頭望一眼也沒有發現身後有可疑的人跟隨他。

三五個騎著馬的守備軍丘八趾高氣揚經過硬泥路麵的街道,揚起一縷縷煙塵掩過騎樓下賣炸粉薯炸圓子或賣糖水的攤子,招起一陣謾罵和詛咒。

煙塵掩過,那風塵女子站在一根柱子旁,向著對麵騎樓裡的人望,眼神裡好像充滿期待,自從上次偶然的相遇,她灰蒙的人生如同照進一道光亮,是那麼讓她不舍,以致她在這街上顧盼流連,希望見到那道光亮再次映來。

忽然間,對麵騎樓裡人叢中出現一個身影映入她的視野,她仔細一看,內心抑不住歡喜,一聲喚叫禁不住衝口而出,可是聲音帶著卑怯,經不起距離的打擊,那人隻顧往前走著。

顧往前盯哨著往前走的徐家三少,冷不丁被人從後麵拍了一肩頭,緊張之下立馬站住轉過頭來。

“上那兒去呢,叫你都沒聽見。”林秋紅有點興奮又點羞怯,她好不容易遇上,又怎麼肯錯過。

“原來是你,嚇我一跳,我有緊要事呢,不能和你說話了。”徐三晚說著轉頭去注意去看那漁人轉身沒入一條房屋之間的巷子,他立馬拔腿追去,拋下一句:“改天找你。”

秋紅頓在原地,頓覺失落,茫然。

可三少爺走過幾步,像是想到什麼停了下,轉過來拉過秋紅的手道:“你跟我一起,我覺得這樣或者更好。”

轉入巷子追上那個漁人的身影,看著他往下麵的海岸走去,三晚才放慢腳步鬆開秋紅的手,對她說:“我要跟著前麵那個人,看他去了那兒乾了什麼,我覺得我們扮成一對遛達的情人,就算人發現我們在後麵也不容易起疑心的。”

秋紅不知是一路小跑讓臉上泛起潮紅,還是她聽了這句話一下臉上覺得燙熱,這種情愫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不由得隻顧癡傻的看著眼前的人。

那漁人走過一處海邊的碼頭,從碼頭的石級下到沙灘,沿著灘塗走向不遠處海邊停在淺灘上的數張木艇船,這其間他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方向,發現一男一女的年輕人出現在碼頭上,在他轉過身的一瞬間,男的挽著女的肩膀一起往另一個方向看去,他不由得警惕了一下。

當漁人越發走近那幾張木船時,他再次轉身回望,看見那兩個人坐在了他走過的碼頭石級上抱在一起,像在戀愛的樣子,一時的疑心還讓他隻顧盯著看。

“那家夥看著咱呢,要裝得更像更自然。”三少爺抱著身體僵硬卻發燙的女子,這感覺好像不對勁?一下子又不明白是什麼心情?看著她臉上一遍潮紅是那麼純樸,不由得張嘴去吻住的嘴,那種蕩過心肺的顫震使他由不得的吸吮。

待他抬起頭去看,發現那漁人正蹬上一張裝有柴油機和小船倉的木艇船,那船發動起來向海上駛去,他很意外那些木船間竟有一張機船,要知道當時小機船並不多見,大都是掛帆木船,能用得上這種柴油機船的非同一般,說明那個漁夫就是個幌子。

三少爺還隻顧望著機船駛去,身邊還靠著他臂膀的女子還一臉迷幻,昏弱。

駛出海麵的機船上低矮的船艙裡展開一個窗洞,裡麵坐著的兩人也在看著碼頭級上坐著的人,其中一個原本呆在船上的男人,用日語對那個漁夫打扮的人說:“村中,你可能被人盯上了,我遠遠望見你從小巷口走向碼頭,就見那兩人從後麵跟出來,尾隨你的方向,下次可要小心了。”

這時“漁夫”已解掉頭上的笠帽,用手癢著臉上的假胡子,瞪著那個轉向彆處看的小子說:“這小子戴著墨鏡,但身形和約模的樣子我還記得住,下次出來引著他,定找個偏處了結他。”

“是時候加快製定作戰方案了。”另一個男人瞪著岸上的連遍的房屋和近處的碼頭漁港。“這裡戰爭很快就會來,從這裡増兵能快速進入華東腹地,快速占領這裡是戰略重點。”

這個日本男人叫做三斬藤枝,是專為日軍開辟徐家灣這個登陸口岸的負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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