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腹誹著,跟著一個身量不高,腳步卻十分輕盈靈巧的戍軍,飛快的走出了戍堡。
一出戍堡,迎麵的黃沙吹得人睜不開眼,黑漆漆的夜裡,竟能看到風卷著黃沙塵土飛揚而過的痕跡。
風來的猝不及防,頃刻間將姚杳吹了個透心兒涼臉生疼,她忙將收起來的麵衣重新裹好,察覺到旁邊有一道錯愕的目光,她轉頭,麵不改色心不跳的如常一笑:“風太大。”
那戍軍哽了一下,腦中飛過三個字,真嬌氣,與此同時的,那三個字從心裡寫到了臉上。
太尷尬了,他怎麼能笑話一個姑娘家嬌氣呢,他最終還是尷尬的,從善如流的點頭:“風是大。”
姚杳咧了咧嘴,沒說話。
她想,隻要她不尷尬,彆人就隻會比她更尷尬。
剛走了幾步,尷尬的氣氛就很快被一個飛快奔來的人影給打破了。
那人跑動的極快,身形起落時,卻沒有帶起塵土。
慘淡的月色落下來,跟著那人遊走不定。
姚杳雙眼一眯,就著枯槁的月影,看清楚了來人的模樣,同時聽到了戍堡上傳來腳步聲。
“等等”兩個字剛剛凝在她的唇角,半空中就是一陣簌簌巨響。
寒光閃閃的箭矢紮在了地上,那人匆忙收住了腳步,收的太急,重重趴在了地上。
姚杳沒繃住,笑的前仰後合。
“他娘的,我差點被紮成狼牙棒,你居然還有心情笑我。”那人罵罵咧咧的站起來,拍了拍身上和臉上的土,露出那張能讓大姑娘小媳婦瘋狂的臉,正是號稱半仙兒的顧辰。
姚杳快步上前,忍俊不禁:“你,還狼牙棒,就算紮滿了箭,你也頂多是隻炸了毛兒的貓。”
顧辰嘁了一聲:“公子呢,薩寶他們不老實了,孟歲隔他們幾個人盯著,我來報個信兒。”
姚杳輕咦了一聲。
這些人也太心急了些吧,這個時候動手,有點早吧。
此時不過剛剛亥正,並不是人睡得正熟的時候,選在此時做見不得人的事情,極容易被人抓個正著。
她挑眉詫異道:“他們乾什麼了。”
顧辰眯著眼冷笑:“喂了馱馬,整理了行裝,像是要連夜趕路的模樣。”
姚杳算了下時間,薩寶一行人是酉正一刻來的,現下便著急忙慌的要走,的確是心中有鬼。
她轉頭客客氣氣的對戍軍道:“勞煩軍爺帶我們倆進戍堡,跟我家公子和徐戍官說明此事。”
徐翔理和韓長暮說事情的時候,是清了場的,這位戍軍雖然離得近,但也隻聽到了隻言片語,聽得並不完整。
他點了點頭,帶著二人重新返回戍堡。
伊吾道十烽,皆挨著水源建造,第五烽也莫若如此。
烽台以北便是一處寬約六七丈的澗溝,一眼清澈的泉水便在澗溝中流淌,一直向東延伸而去,可供往來的商隊旅人取水飲用。
這眼泉是進入莫賀延磧前,最後的一處取水之地,進入莫賀延磧後,水源便不容易尋到了。
若想安然無事的穿越莫賀延磧,必要在第五烽取一次水。
這眼泉被朝廷視若伊吾道上的命脈,挨著泉水修建了烽台戍堡,人站在高高的戍堡上,泉水在眼前一覽無餘。
月色灰蒙蒙的,像是罩了一層薄紗,輕輕柔柔的灑落在水麵上。
風急促的掠過水麵,漣漪蕩漾,水波粼粼,如同無數寒星墜落。
戍堡上有幾個黑漆漆的身影,握著腰間的刀,滿身寒意的走動,時不時的向下瞭望。
澗溝邊緣的暗影裡,趴著兩個人,緊緊貼服著地麵,一動不動。
隻有在戍軍走動時,這兩個人才飛快的攀爬幾下。
戍軍沉甸甸的腳步聲在靜謐的夜裡傳的極遠,一旦停下,這兩個人也隨之趴伏不動。
戍堡上傳來沒有刻意掩飾的人語,和著風聲,飄飄搖搖。
“亥正了,再有兩刻就要換崗了。”戍堡上有人凍得受不了了,跺了跺腳,哆哆嗦嗦道。
另一個人早凍得手足僵硬,連跺腳都跺不動了,抖著烏紫烏紫的嘴唇,連聲音都在打顫:“可不是麼,凍死人了,一會兒下去,可得好好喝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