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是不把眼前人當真的錢衛,麵對他博同情的詰問,裝作不忍,欲言又止的:“也不是……不算討厭。”
洛施說這話時很想對著那張臉,但她怎麼想怎麼彆扭,不是因為她說的謊是最不真誠的謊言,而是沒有見過那樣的錢衛。
發牢騷歸發牢騷,麵前人專注凝視自己的麵孔,還是叫洛施失了殘忍對待的興致。
她學著錢衛,同樣做出乞憐的神態,“那我向你提和離,你又為何不肯答應我?”
事實證明,人們對於自己不擅長的領域,根本不能夠做到信手拈來。
洛施的模仿堪稱拙劣,十分想要在眼眶中硬擠出幾滴楚楚可憐的淚珠,最後也隻是象征性的撇了撇嘴,表情仍是堅毅。
相比之下,因她舊事重提而神情略顯僵硬的錢衛,眼看她畫貓不成反類犬,目光反而添了點暖意。
洛施沒得到回答,隻能暫時先發髻淩亂的坐在床沿,側身去乜他。而錢衛緩慢的走近,不一會兒就站在了她的身前。
洛施動了動身子,正當他以為又要聽見什麼冷然話語時,洛施冷不丁的目視前方,“錢衛,我愛你。”
心跳如同緊繃的琴弦,幾乎要衝破胸膛,錢衛跪在她腳邊的動作一停。
她很少明朗的道過心意,哪怕在成親那一夜。每每耳|鬢廝|磨,他膠|纏著她要聽兩句情話,滿腹情|欲的人上下顛簸,卻隻顧索取,似笑似嗬的吻上他的耳垂。
洛施總是大膽的,遊走在不為俗世所容的道路上,就算是在那種事情上,她也不見任何羞赧,更像是在高處,就那樣端詳著麵龐通紅、雙眼已然氤氳出水汽,明明很是怯場卻還是不願放棄花好月圓時的他。
他被這種“離經叛道”所吸引從而不可自拔的沉迷其中,但沒過多久,他就因著可笑的理由對此厭棄了起來。
他麵上沉著,然縮在衣袖的手指微微顫抖,指尖更是要捕捉覆在上方的布料。仿佛一定要抓住什麼,才能夠借助來穩定自己的情緒,不暴露出來他內心如潮水般湧來的大喜、又大悲。
雖是欣喜她的表露,可他不會忽略洛施說這話時,如同在談論一件吃飯入睡的尋常小事,分明波瀾不驚。
他的心裡何嘗沒有苦澀,這表明她接下來的話,才是判處給他的極刑。
如他所料,洛施如提線木偶般被他拉過手,她繼續道:“我們的相識源於你無可救藥的善良,那個我曾經不止一次唾棄過的東西,或是默默在心中吐露,或是在你的麵前。我們從靈台鎮出發,走過的一路中,其中多少險也同樣是拜它所賜。
“我不怎麼將它當成好事,現在也是一樣。”
握著她手的人在輕微發顫,洛施沒理,甚至沒去看他的臉,“還記得我騙你去千金城請你堂姐回家的事嗎?我們本該在那時分手,各自上路,一人向南,一人往北走。”
“可惜的是,就在我將要出城門的時候,走到了徐府。”她頓了頓,目光移向那張有所觸動的臉,眼神變得真摯,“我聽見徐府的人談論,說你出錢出力的安頓那一大家子人。就當是我的多心吧,我明明知道這隻是你的習慣,而不單單是為我善後,可我還是控製不住腳步,踏上了相反的方向。
“我不認可你的善心,但還是義無反顧的回了頭。”
她說著可惜,臉上卻儘是釋然。
哪怕現實的錢衛仍舊不知道她的肺腑之言,她說的儘興,也算是了了一樁心願。
男子眼見著像是有所鬆動,他忽然抽回了手,怔怔跌下身去。
此時的他,臉頰紅暈初顯,不自覺的絞弄手指,愣是不敢抬起眼睛。不知為什麼,這樣的他,總能讓洛施看見另一個人的影子。
她分得很清,眼前的人與現實的錢衛隻不過長著一張相同的臉,然而神態能模仿得相似,性情可以複刻,總歸也是兩模兩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