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長河洶湧而來，卷起了數朵浪花，層層漣漪擴散開來，葉秦很快沒入其中，小小的身形被河水吞噬。
天旋地轉之間，各種景物好似走馬觀花，形成了無數碎片，冥冥中有股莫名的牽引力，帶著葉秦朝著遠方飛去。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之際，入目所視之處鬱鬱蔥蔥，雖是山林，卻並不是龍源山。
微風輕拂，滿山綠葉隨風起舞，如同綠色的海洋，山花爛漫，點綴其中，散發出陣陣芳香，眼前的場景陌生而又熟悉。
葉秦思緒翻湧，左慈墓對他而言是極為特殊的存在。
是他第一個進入的班駁歲月片段，葉秦對此記憶猶新，那個時候他還隻是條小青蛇而已，也沒有廣大神通和本領，有的隻是一顆向道誠摯的心。
在山中和左慈煮茶論道，甚至還因此影響左慈，導致他煉出了一爐糊掉的丹藥，甚至於傳到了後世，葉秦當時以為隻是場夢境，並不知自己穿越了光陰。
回想種種，恍若隔世。
再次進入這裡，依舊是條小青蛇的模樣，兜兜轉轉似乎回到了原點，一切好像沒有任何變化，可是葉秦知道，有些東西冥冥中早有改變，這是來自命運的指引。
“歲月片段裡麵時間的流逝和外界不同，也不知道如今左慈怎麼樣了。”
葉秦雖然知道兩者時間不同，但是具體流速也不清楚，他的視線落在了東方，“那裡好像有動靜。”
東邊，地勢最高處，有一道觀矗立其中，氣魄恢宏的廟宇古色古香，莊嚴肅穆，盤踞在險峻突起的山峰之上。
古老的道觀掩映在幾棵蒼勁的銀杏樹下，古木參天，鬆柏森森，卻傳來陣陣哭聲。
隻見垂垂老者坐在蒲團之上，他須發潔白，臉上道道溝壑，全部都是歲月留下的紋路，身上穿著灰色的道袍，再配上那雪白的胡須，端的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可惜的是老道雙眼渾濁，氣若遊絲，顯然已經大限將至，命不久矣。
旁邊有弟子跪拜，卻是雙眼通紅，眼泛淚花。
“哭什麼，老夫還沒死呢。”
老道笑嗬嗬的說完這句話，喉嚨裡頓時迸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整個人都像是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都會有熄滅的危險。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青銅小鼎上麵，帶著幾分希望還有期待，“這次一定要煉製成功！”
古樸鼎身雕刻著蟲魚鳥獸的花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活過來似的，裡麵傳來淡淡藥香。
按照左慈的狀態自然是無法揭鼎，身邊兩個徒弟打開了鼎蓋，頓時藥香四溢。
“如何？九轉金丹是否煉製成功了。”
兩個徒弟麵麵相覷，似乎有些不忍開口，免得擊碎左慈的最後希望。
見此情景，左慈仿佛明白了什麼，眼中一片灰敗，“可笑老夫一生煉丹，卻始終煉製不出九轉金丹，看來注定要抱憾而去了！”
話音落地的瞬間，他竟然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旁邊弟子見狀連忙上前一步道：“師父！也許那傳說中的金丹根本就是騙人的，您要保重身體啊。”
“是啊師父，您的身體本就不好，因為煉丹殫精竭慮，恐怕――”
說到後麵他的聲音哽咽，已然是泣不成聲。
左慈搖了搖頭，神情有些悲愴和蒼涼，“你們不懂，金丹是真的，那位道友和我說過，隻是老夫學藝不精罷了”
弟子麵麵相覷，神色間都有些無奈，左慈口中的“那位道友”他們此生已經聽過無數次，但卻從來沒有真正見過，每次問起之際，左慈都諱莫如深。
以至於他們懷疑是不是左慈杜撰的，還是臆想的，世界上本根本沒有這號人物。
“你們可知老夫為何要在此建立道觀？”
弟子們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左慈目光落在了虛空處，卻又帶著幾分回憶，“那是因為我是在這裡遇見他的，如果不是他的話，我不會走到今日。”
左慈雖然沒有煉製出能夠延年益壽，使人長生不老的九轉金丹，但是經過那位妖仙的指點，他的煉丹水造詣高出了世人，外界對於他的丹藥可謂是千金難求的地步。
左慈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妖仙的提點，按照他先前的造詣，絕對達不到現在這個地步，而這一切都要得益於他在山中涼亭，遇到妖仙說起。
左慈目光迷蒙，臉上滿是憾色，“可惜啊，老夫油儘燈枯，沒能夠再見他一麵。”
“我生平兩大憾事，一是未能煉製出神丹，二是不能在見他，如果是他的話，想必煉製神丹應該輕而易舉。”
徒弟聽了有些不解，很是恭敬開口道：“師父若你隻能排行第二的話，那這世間無人能夠成為第一。”
左慈長長歎了口氣，“你們不懂啊。”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把我帶去山中的涼亭吧。”
弟子們知道左慈除了道觀，平常呆的時間最多地方便是那處涼亭。
“可是山間風大，如今師父你的身子骨根本承受不住。”
左慈目露緬懷之色，“老夫剩下的時光隻想在那裡度過，若是你們真的孝順，就完成我最後的心願。”
聽到這裡，弟子心中悲痛萬分，卻拗不過左慈的意思，把左慈攙扶在擔架上麵，隨後來到了涼亭處。
自從和葉秦分彆後，左慈隻要閒暇時間都會來涼亭等候，可葉秦卻再也沒有赴約，有時候他自己都會忍不住懷疑，當初遇到的那條神異青蛇，是否是一場夢境。
莊周夢蝶，又或者蝶夢莊周。
山風呼嘯，落葉紛飛，這番情景落在左慈眼裡又多了些許淒涼之感。
涼亭似乎沒有任何變化，左慈卻已經是老態龍鐘，生命也走到了儘頭，“你們走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裡靜一靜。”
此刻的左慈精神看上去似乎好了許多，可弟子們知道，他這是回光返照，弟子有些依依不舍，希望能夠在最後時間，侍奉在左慈左右。
左慈卻是揮了揮手，“去吧，人早晚都有一死，無需悲傷。”
弟子一步三回頭的走遠。
左慈的目光落在虛空處，神情有所緬懷，周圍傳來沙沙響聲，他還以為是弟子去而複返，“我不是讓你們離開的麼。”
“好久不見。”
但當聽到這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時，左慈渾身一僵，仿佛觸電般，他不可置信的回過頭。
映入眼簾的是那道翠綠色的身形，他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眨了眨眼睛，眼前的身影依舊不變。
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的距離，兩人終於再次相見。
左慈張了張嘴，因為太過激動的緣故，喉嚨裡迸發出一陣激烈的咳嗽聲，“老夫以為這輩子都無緣再見閣下了。”
兜兜轉轉似乎回到了原點，兩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眼前的小青蛇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不過他卻已經白發蒼蒼。
左慈目光有些感慨，“能夠在人生最後遇見閣下，老夫已經死而無憾，多虧了閣下當日的那番提點，老夫煉丹之道才能如此順遂。”
“那你煉製出了自己想要的金丹嗎？”
左慈露出慚愧的神色，“老夫辜負閣下的期望，迄今為止還沒有煉製出來，可惜的是，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按照葉秦的修為，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左慈已經到了油儘燈枯的地步。
葉秦的目光落在了旁邊的丹爐上，心隨意轉之下，幾株綠色的草藥憑空出現飛入其中，在他的凝練之下，生命精華和靈氣互相碰撞，淬煉出一股欣欣向榮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