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九
為保證京營大團練觀賽貴賓的安全,特彆是為了皇帝的安全。龍虎競技場在東南西北八個方向,建有木製的望樓。
雖然好像數量挺多,但是在占地十畝的競技場下,這些望樓細長的就像插在西瓜上的牙簽一般,並不起眼。
其中位於皇帝包廂的正北方的望樓基座、支柱、樓板和觀望台由其高大。
彆的望樓頂多站4人,而此望樓的上則多站了一倍的披甲錦衣衛。
校場中間的懸空擂台上,藍紅兩隊第六輪的四位將官已經戰至尾聲。隻見擂台上最後兩個仍然站著的對手,一番刀光劍影,雙方連武器都拚斷了,還未分出勝負。於是竟然赤手空拳竟然扭打在一起,將對決變成了摔跤賽。
他們在圓形的擂台邊緣撕扯推搡,兩人都先後差點跌落下去,但在千鈞一發又扒住邊緣翻了回來。看的出來兩個人,都已經拚儘全力,想要將對手推下沙場贏得對決。
最後藍隊身材稍顯瘦弱的中年將官見無法取勝,竟然一把抱住對手的腰用儘全身的力氣,和他一同跌落擂台‘同歸於儘’。
而此時此刻,一老一少就坐在這高聳的望樓頂的屋簷,雙腳懸空的瞧著比賽閒聊著。
老頭身穿一件深棕色的僧袍,古老的質地,經過歲月的洗禮仍顯得柔軟而堅韌。袍子上繡著精美的蓮花圖案,每一朵蓮花都仿佛蘊含著深厚的佛法,散發著淡淡的金光,令人心生敬畏。
他的胡子花白,臉龐消瘦,但鼻梁高挺看得出年青時模樣不錯。老頭的眼睛,深邃而明亮,仿佛能洞察世間的真理。目光中透露出深不可測的功力,雖然看上去沉靜,但是說話卻出人意料的好懂:
“竟然是被你說中了,哈哈,現在的年輕人可真不得了,看來老僧離退休不遠嘍。”老頭笑著閒扯一般的說道。
“洪壽老前輩,難道很想退休嗎?”年輕人麵沉如水的,不帶情緒的說道。
坐在名為洪壽的僧人邊上的正是狼九。這位23歲的禁軍副統領眼神冷冽如冰,仿佛能洞穿一切虛偽和謊言,讓人不寒而栗。他的頭發黑得如同夜色一般,隨意地披散在肩頭飄動,帶著一絲不羈和野性。和一個多月之前,還在英國公府上的他相比,整個人這是仿佛變得更加冰冷無情,也更加強大了。
老頭矛盾的接話道:
“當然想,可是退休了之後我乾什麼呢?唉~有的時候想想,雖然跟著陛下實在是閒得發慌,但是也有很有趣的時候。再說了,這些年皇宮的齋飯老夫都吃習慣了。要是去了外麵肯定就難得吃上一口了......”他嘴裡一刻不停的抱怨了許久,隨後話題一轉對著狼九說道:
“不說這個了,剛剛你是怎麼知道紅藍兩隊第六輪會打平?”
狼九微微一笑,修長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眼眶,惜字如金的說道:
“用這雙眼睛。”
聽他這麼說,老頭好奇心頗重的勾著頭,直直的盯著狼九的眼睛看。他隻見狼九的一雙寒冰也似的藍眼睛靜靜地凝視著前方,眸子中始終亮著一絲微光。仿佛擁有一種魔力,即吸引著旁人的目光,又讓人不由自主的恐懼。
老頭有些羨豔的吸了口氣喃喃道:“真是方便,老夫要是有這麼一雙眼睛就好了。”
狼九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洪老前輩,您可彆開玩笑了。您這個天下天下第一人還用羨慕彆人?”
洪壽不答,他忽然扭頭朝著狼九問道:“紫大人,老夫想知道,用你這隻眼睛究竟是能看到什麼樣的光景。”
狼九被這一問,問的有點為難,他想了想然後說道:
“下官能看到氣的流動。”
洪壽和尚聽完又獨自喃喃:
“這樣啊,那確實。如果能看到人身上的氣,便多了很多參考的維度。如若學醫術,或是自己修煉內力、幫助他人修煉內力均有益處。哦...對了,最重要的是,如此以來便能預判人的動作,這對於你的招式來說簡直如虎添翼啊。嗬嗬...看來老夫的確隻是普通人,靠著本事最終還是超越不了天賦。這細節上的事,還是你說的準。”
狼九吐槽道:“您說笑了在下隻能看一二、您可是能看四五六八。況且您已經是天下第一了,還想超越誰?”
洪壽笑笑,不以為意的說:“天下第一有什麼好,什麼東西一看就懂。什麼武功一學就會。人間的這些好玩的事情,新鮮的事情。前半生一眨眼就享儘了,後麵的年頭差點因為過的虛無,活活把自己餓死。
還好二十五年前慧源大師渡了老夫,助老夫消除了凡世的業障和因果,這才息念忘慮,佛自現前,算是開悟了。否則老夫才四十多的時候人就沒咯。”
狼九聽著這位天下第一人,如此平淡的說出這氣死普通人的話語,那口吻就仿佛是街邊賣紅薯的大爺,在抱怨生活的不易,實在沒話接。
天下第一,是他這輩子所追逐的唯一目標。為了成為天下第一,他死也願意。然而當這個傳聞中的天下第一人,就在自己身旁時。他才得知這個目標,人家從來就沒有追逐過,是自然而然的就獲得的殊榮。
這世界可真是瘋了......
狼九岔開話題問道:“曆代的君主,都是由您這樣的佛門高僧護衛的嗎?”
洪壽和尚一五一十的說道:“那當然,太祖皇帝本來就是佛門中人,起事之後皇家於佛門的淵源頗深。從道衍和尚姚廣孝開始,明界大師,靜一師太,傳到老夫這一代,咱們“僧衛”是第四代了。”
狼九又問:“相傳明界和尚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靜一師太以掌勁渡人,一掌便能將人的靈魂震出軀殼,這都是真的嗎?”
洪壽和尚咪咪笑著,打著哈哈說:“可能多少傳的有點玄乎了吧,不過開國這麼多年第一高手都是少林高僧,誰又知道呢?紫大人這三年打了那麼多高手,您覺得呢?”
狼九聞言目光閃動,在腦中細細想來。自己對戰過最強之人當然是鷹三,可即便是他這個武學已經登峰造極多年的老大哥,也是肉體凡胎,並沒有到達那種仙術的境界。
於是他搖搖頭說道:“下官不知。”
二人話音剛落,競技場上一片沸騰,紅藍兩隊第七輪的比賽開始了。兩人在成千上萬的觀眾的呼喊聲中,默默的注視著賽場。
在兩人眼裡這是一場沒什麼懸念的比賽,於是關於場上局勢誰也沒興趣聊。就當做是一出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戲先看著,反正也沒彆的事情做。
隨著第七輪場上局勢的發展,兩人無言了好一陣子。正當洪壽和尚無聊的打了一個哈欠時,會場外一個如同白鳶般輕盈的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位身段輕盈如鳥,仿佛在空中飛行的少女,極速朝著他們的方向趕來,她在高大的喬木之間穿梭跳躍,姿態絲滑迅捷。就仿佛真的長有翅膀一樣可以自由翱翔。
洪壽饒有興致的盯著這個飛影看了許久,捋了捋胡子,微笑著說:
“那是魏國公家的小七吧,兩年不見她輕功更好了。”
“應當是吧。”狼九麵沉如水的,他也默默盯著這個極速趕來的飛影,不動聲色。
隻見這位鷹衛中的頂級斥候一邊朝他們這裡趕路,一邊發出孤鳶略顯淒厲的叫聲。
狼九聞聲,冷眼向魏國公的包廂中望去,長劍傍身的鷹三如他所料的,走了出來到了憑欄邊。
鷹三所在的位置視野沒有狼九二人開闊,基本僅限於會場內。他是聽見了鷹七的鳥哨,才知道斥候回來報信了。
他的表情有些陰沉,不知為何往狼九的方向撇了一眼。兩人的視線遠遠的對上了一瞬,鷹三馬上移開視線。他立馬雙指入口,發出兩聲八哥般的鳥哨。
會場外圍的鷹七小姐聽見他的指令。縱身一躍,跳越過高高的牆壁,閃電一般的進入會場。速度之快,動作之輕盈,就連站崗放哨的一眾金吾衛都未能發覺。
鷹小七飛掠在會場穹頂上,在靠近魏國公府的席位時,飛快的從懷中擲出一枚帶信的飛鏢,被鷹三不偏不倚的兩指夾住。隨後她身體轉向,在空中畫出一條高速的弧線,略過鷹三的頭頂,朝著狼九二人飛來。她靠近了望樓又袖手射出一鏢,擲在了狼九的手上。
最後一刻不停的像鳥兒一樣,又飛離了會場朝著她來時的方向回去,不一會就不見了人影。
“發生什麼事了嗎?”洪壽笑著問了一嘴看信的狼九。
“沒什麼,例行彙報周圍的瑣事罷了。”狼九看了一眼信,快速塞進懷中微微一笑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