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楊廷和③(2 / 2)

“京城周邊齊王、周王、魯王的子侄朕都了解了,也都召過來偷偷去看過。說來也不怕先生笑話,儘是些好吃懶做的平庸之輩,這江山朕是萬萬托付不得。”

奇了!巧了!朱厚照今天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開始操心正經事了!

而且剛剛這小子不是既不知道自己繼承人是誰,也不知道能不能自己指定太子,怎麼突然又一副,早已經考察過周邊繼承人的樣子了呢?這不明顯裝傻給誰看呢?

楊廷和漸漸有些明白了,自己今天為什麼來這裡。他不動聲色,繼續諫言道。

“皇上不必灰心,臣聽聞詹士府奏報。秦定王朱惟焯教子有方,其子朱誠潤德行仁厚功課卓絕,它日或是一方大材。皇上若是......”然而不等老師說完朱厚照就出言打斷。

“秦地西鎮玉門可通西域,是我朝九邊重地,朕若奪秦王愛子恐其寒心非我所願。”

楊廷和在一旁微笑無言,等待下麵的話。他知道皇上還有話要說。

“先生,如果宗親家沒有上佳入選。朕可否從彆家過繼孩子立儲君?”朱厚照故作深沉的問道,又做憂慮狀,但卻也忍不住抬眼偷看楊廷和的神情。

楊廷和聞言,麵上笑容徹底消失了,他神色就在那瞬間,就回到在朝堂上的那個百官之首的姿態。

他在朱厚照麵前,不再是微躬身體的謙卑臣下,而是立直了身子重新做回天子的老師。他抬眼直視著朱厚照,壓住情緒儘量平緩的反問。

“皇上說的,是早先那個聰慧孩子嗎?”一開始朱厚照叫那小孩來表演節目,楊廷和早就注意到他有些過於熱情了。

這下他才終於明白,朱厚照的竟然是要借今天的機會,如此含蓄的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也...不是...我就是問問...那個...”被楊老師這麼直白的揭穿了,朱厚照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嘴裡支支吾吾含糊不清臉上也紅了一片。

“絕無可能!”楊廷和沒等朱厚照支吾個明白,斬釘截鐵的低嗬,嚇了朱厚照一跳。

“皇上,你是紫微帝星轉世,您的身體裡流的是真龍的血。您君臨天下的資格是上天授予朱家太祖皇帝的,皇位隻能且隻有宗室能繼承,這個道理您難道不明白?”

“先生,朕明白朕明白,您彆生氣。”朱厚照訕笑兩聲緩解一下氣氛的尷尬,兩人一時無言。朱厚照坐如針氈,患得患失的心情讓他緊張的氣喘籲籲。末了他咽了口吐沫,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隨後又慢吞吞的說。

“其實先生有所不知,那孩子也不算是外人。”朱厚照強笑道。

他頓了頓額頭上補滿了細密的汗珠,神色透出少有的緊張。隻見他邊笑邊大口吸氣,大口呼氣緩解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繼續說。

“其實...先生我有...嗯...那孩子是我...”

“皇上!”朱厚照嘴邊的話,生生的被平時溫文爾雅的楊老師大喝打斷。他雙眼如炬,唇齒如雷一般,無所畏懼的死死盯著大明的皇帝。

朱厚照被他的目光鎖住,渾身驚懼的動也不敢動。他們師生兩人從小到大,朱厚照都沒有被楊老師這樣強烈的怒意籠罩過。

朱厚照瞬間感到,似乎在楊廷和眼中,他所提及的這件事比他從前犯過的所有錯誤加起來都嚴重十倍。

楊廷和麵目緊繃的盯了朱厚照兩分鐘,誰也沒有說話。huαんua33.

朱厚照的汗珠順著額頭緩緩的滑下,他緊張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就這樣和老師僵持著。

對兩個人來說這點時間似乎漫長的像是一個世紀,然而這是必要的。

他們都需要消化對方釋放出來的,突如其來的信息。並且將自己難以抑製的情緒,慢慢消化掉。

最終楊廷和打破了沉默,他將那淩厲的情緒收回了兩分,保留了一分,平穩而有力的說。

“皇上,您現在沒有孩子。”

朱厚照無言,他頭上的汗更多了。

他有些氣惱的盯著自己老師,但在楊廷和那灼熱的目光之下,他還是膽怯退縮了。

他漸漸不敢直視老師的眼睛,將視線撇開一邊沉默不語。

楊廷和已經展現了足夠的態度,他緊咬牙齒看著這個胡鬨的學生好一會,兩人已經無需多言了,於是他抱拳深深的一拜隨後說:

“皇上,時候不早了請您保重龍體,老臣先行告退了。”朱厚照聽罷楞了一下,說不出話來下意識的擺了擺手。然而楊廷和卻也是壓根沒看,不失禮數但卻是不耐的自顧再拜一下徑自退走了。

太監眼見楊廷和氣走,忙追上緩和連說閣老慢走,閣老莫要動氣。一路小跑跟著相送出去,遠了卻也是聽不見繼續再說些什麼了。

大廳裡很快就又剩下朱厚照一個人了。

他在位置上呆了半天才回過神。這才開始拿手帕擦拭自己額頭的汗,隨手飲下一杯酒又長出幾口氣,這才算是緩過來了。

隻見他氣喘籲籲,又帶這些許失望的對著大廳的一角說道。

“你現在可以出來了,嚴嵩。”

伯生

通州道

二更

時間已近三更,早已經過了常人休息的時候了,但守護通州道的禁軍騎兵仍未休息。

他們還是和白天一樣穿戴輕甲手持長槍,斜挎馬刀齊整的列著隊對峙著什麼。

夜晚,四周一片漆黑。通州道的平原上除夜梟孤鳴之外伸手不見五指。在這樣的道路上行走,哪怕舉著火把,也會覺得不見方向身陷囹圄。

走著走著就仿佛進入了無儘的黑暗沒有一絲希望,尋常人也許心裡麵一驚就此再也邁不開步子。除非是經驗老道的夜不收,否則這天下鮮有人敢在深夜行路。

然而偏偏就是在此長夜之上,禁軍哨兵發現了麵前這大批的行路人。

四十四騎中約莫有一半兒人手持著通紅火把,將周圍的一片照的通紅。火光打在士兵的臉上,光亮在他們的眼神中搖曳仿佛在灼燒他們已經疲憊不堪的身軀。

他們已經跨馬奔殺了一天,鮮有休息的時候。

但此時此刻卻無一人透露出疲態,這等訓練度和受過考驗的精神力的表現是伯生內心極其讚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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