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睿是他從順天到大同同行的屬下,同祁威遠這種從士卒一路憑軍功打拚上來的將領不同,他家世顯赫,官位由陛下直接恩蔭,年紀青青就官至百戶。不過養點貴族家的廢物少爺,這也是錦衣衛這衙門的老傳統了,也沒啥好奇怪的。
但此時此刻,在這無邊的沙漠中,張睿這個紈絝子弟卻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喊叫不動了之後,祁威遠四顧。
風還是一樣的大,腳步還是一樣的沉重。他歎了一口氣以為自己死定了,正回顧自己三十七年的還不算很精彩的一生時,風中卻傳來了微弱的人聲。
他驚的渾身一哆嗦,先是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然後趕緊清理耳朵裡的沙子屏住呼吸仔細聽,又確確實實的聽到細微叫喊的人聲。
這莫不是張睿那小子來救我了?
“張...張公子...喂!張公子我在這裡!喂喂!”祁威遠趕緊跳起來大喊,可是那幾個黑影實在是太遠了,再加上風沙大聲音能傳出的距離有限,騎兵隊伍並沒有改道,離他越來越遠了。
祁威遠見狀趕緊從腰間掏出穿雲箭,用火折子引燃,“碰”的一聲,穿雲箭向著馬隊發射出去,伴隨著奪目的光在半空中響亮的爆開。
這下終於有效果了!那幾個黑影停住了,他們似乎又花了十幾秒尋找放煙火的目標,而後才向著揮手的祁威遠走來。
得救了!祁威遠舒了一口氣。原來張睿這小子還是靠譜的,有了他的幫助,說不定還能抓了細作回去呢。
但隨著那七八個騎手越來越近,祁威遠虎軀一震。
咋回事?這不太像大明騎兵吧,這小紅纓皮帽、羊襖、彎刀......
不是吧,不會這麼背吧......
八個韃靼騎兵近了,他們狂笑著加速拍馬而來很快將他包了一個圓圍在了中間。
蒙古兵大笑著揚著馬鞭在祁威遠的周圍轉呀轉,開心的不得了。
祁威遠徹底傻了,現在跑和叫,反而會讓這幾個韃靼人更加的興奮。他遠索性刀也不拔了,眯著眼睛就站著。
“這不是順天追風手祁千戶嗎,怎麼這副狼狽樣了。這兩天追老子追的那麼緊,現在本大爺就在你麵前了,你抓我啊!”其中一個蒙古兵大笑道
他長得粗獷衣著也是狼狽不堪,但漢語說的極好。正是潛伏在雲川衛,在身份敗露的前夜偷走守軍布防圖的那個細作!
祁威遠眼睛微睜看了他一眼,恨的要把自己後槽牙咬碎,但麵上依舊強硬,嘴角冷抽笑了一下又閉上眼睛。
“怎麼,祁千戶這幅模樣是不敢看自己掉腦袋的樣子嗎?放心!咱們不殺你。錦衣衛千戶,肚子裡可是知道明國的不少事吧?我們達延汗最喜歡聽你講故事呢!你若是講的好,不僅可以活命,說不定達延汗一開心還賞你一個女人呢!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個細作講話頗有幾分草原上獨特的幽默,逗的其他人笑的人仰馬翻。
“哈哈哈哈!”
正當幾人笑聲漸止,祁威遠卻噗嗤一聲大笑了起來,像一個反應遲鈍不太能跟的上彆人節奏的傻子。
蒙古人不明所以,納悶的看著他。
“死到臨頭你這廝笑個什麼,嚇傻了吧。”細作狠狠道。
“誰死到臨頭,你們又在笑什麼?”祁威遠道。
幾個蒙古兵互視了一眼輕蔑的一抿嘴。
“少逞那口舌之快了,乖乖束手就擒,兄弟幾個便不打你個半死了。要是敢拔刀,哥幾個失手殺了你可對不住了。你一個累得半死的人,還逞什麼能?”說罷細作往左右使了一個眼色,三個蒙古兵下馬拔出刀,往祁威遠身邊逼過來。
祁威遠見狀全無懼色,依舊麵帶譏笑。
“就你們幾個雜兵還想抓本大人領賞?”
“還大人呢,你多大個人?不就是個千戶嗎,怎麼抓你還需要品級對等?”
細作哈哈大笑,他們蒙古的一個部族出征,時不時生擒個遊擊、守備、拔總什麼的也不是特彆稀奇的事。一般根據品級找大明敲一大筆也就放走了,說到底還是掙錢嘛,都可以談。
“本大人是順天的錦衣衛千戶!穿的是禦賜飛魚服,佩的是繡春刀。”huαんua33.
祁威遠刷的一聲抽出腰間雪亮的長刀。
他的飛魚服滿是灰塵破口,已經看不出好歹,但那刀卻嶄新鋥亮,刀身有如柳葉般曲線美妙,輕薄修長,刀口在陽光下熠熠閃光,鋒利異常。
刀柄刀懷鑲有虎紋銅徽,內斂著可怕的肅殺之氣。
蒙古人愛刀是出了名的。在那個時代,蒙古男人吃飯睡覺上廁所都離不了刀,刀既是餐具又是兵器,還是最常用的工具。
但是蒙古人又不會開礦,打刀用的精鐵都來自中原。鐵資源稀缺的緊。
幾個蒙古人哪裡見過這麼好的刀?!
“在錦衣衛,隻有我抓人,從沒有彆人抓我。”他單手持刀對著下馬的三個蒙古兵,瀟灑的揮了數下,精神抖擻的似乎是要準備應戰。
“當真是錦衣衛?”其中一個蒙古兵見了這架勢有些畏縮了。
“慌什麼,錦衣衛又如何?你就算再厲害,該不會以為我這七個兄弟還拿不下你這隻剩半條命的勞什子吧。”細作有些汗顏的強做鎮定。
錦衣衛在關內的朝廷裡和官場上,被當做是特務是秘密警察甚至是流氓惡霸。但在關外的形象卻完全不同,他們作為蒙古部族中的傳說,是明朝最恐怖的戰士。
因為當年明英宗朱祁鎮被瓦剌太師也先俘虜時,最為悍勇就是皇帝身邊錦衣衛。
這一百多人的鋼鐵之軀,是那場戰爭中唯一被遊牧民族尊敬的戰士,他們最後身上每人都足足被瓦剌弓箭手射了二十多箭才倒下,草原上對此無人不知。
“我勸你們,趕緊投降吧,皇上早就發現軍中有你這個細作,這才召錦衣衛來查辦。現在你已經是我們囊中之物了,我大明不殺降兵。
誠心歸附的興許還能升官發財,關內的日子不比在這鬼地方吃沙子好?”祁威遠鎮定自如的說。
細作聽他此言四下張望一下,啥也沒發現。
“你這不就一個人呢?什麼囊中之物?逗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