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目光熠熠,讚了聲:“不錯。”
謝瑜這才退下,回到了座位旁,她掃了一眼相公,依然一副刀癡的模樣,不知在想什麼。
她輕輕歎了口氣,自己給自己倒了一大杯酒,然後飲下。
許是嗆到了,她輕輕咳嗽起來,而她身側的男人這才回過神來,那魂兒不知在何處繞了又繞,這才注意到了自己身在何處。
“小瑜兒,喝慢點。”李元道。
謝瑜道:“要你管!”
“哦”李元點點頭,然後又抱著刀,陷入了沉思。
他這模樣簡直把謝瑜氣的要發瘋。
你娘子都被人調戲了,雖說調戲之人你得罪不起,可你也不能這樣吧?
謝瑜繼續喝酒。
她越喝越嗆。
一邊嗆,一邊偷眼看著身側男人。
可是,今天的男人好似在思索一個大問題,所以竟然沒有察覺她的異常.
謝瑜喝了很多酒,甚至取了放入焚心花的烈酒。
時間過去
長夜忽半,天近三更。
天子服下秘藥,與新娘在眾人護送下去往了洞房。
其餘人也各自散去。
李元攙扶著謝瑜回到屋裡,他看著大醉的妻子,將她好好兒攙扶到了塌上,為她褪去鞋履,然後.他走到了門外。
幻身術發動之下,他整個人變得透明。
人間道變化,他化作了一個女人的模樣。
不過這女人並不是謝府的任何人。
旋即,他遠眺而去。
他這兩年的修煉,再加上人間變,使得他對氣的感知格外清晰。
他感到了那一對新人正在入洞房。
他感到了趙古同離去。
他感到了謝府之外的重重包圍,封鎖的螞蟻難入。
隻是,他不在謝府之外,而在謝府之內。
他距離洞房也不過就近百丈的距離而已。
諸神無念,全神貫注.
他已經通過這種極其特殊、甚至可以說獨一無二的“觀氣法”看到了那花燭洞房裡的兩道氣。
那兩道氣正糾纏在一起,扭動著,蕩漾著
天子一入洞房,便迫不及待地揭開頭蓋,扯開了衣裳。
謝薇也沒什麼猶豫,配合著褪下了衣裙,她雙眸冷靜地故作迷離,然後擁抱了麵前的男子。
兩人快速地、共同完成著這名為聯姻的任務。
遠處
李元默默看著。
他沒有出刀。
固然,此時或是最好的出手的時機。
但他這一刀下去,無論結局,謝薇必死。
有所為,有所不為,他終究還存在底線。
長夜漫漫,他整個人已經融入了這夜色,化作了一抹透明的模糊輪廓,他宛如世間最凶殘最狡詐的怪物,在等著合適的那一刹,就將目標咬死。
這一刹,他已經等了兩年了。
他一直很有耐心。
許久
又許久.
那兩道氣分開了。
天子完成了聯姻,便不顧那被褥裡雪白溫香的胴體,隻是邊提褲子邊沉聲道了句“待朕重登龍座,自會封爾為後”,然後匆匆離去。
此時已值淩晨,他要快速動身,去征調瀚州鐵騎,然後待到黎明便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出城,去往玉京。
隻要玉京攻下,大局已定,那他想要什麼不還是他說了算?
他,會是新世界的皇帝。
是.
新世界的
天子正想著。
忽地,他整個人極其突兀地沐浴在了一片高溫的深紅火光之中。
沉寂的夜色被攔腰斬斷,滾滾煙霧彌漫而上,好似邊塞狼囂烽火。
整個世界都好似在這火裡融化了,一切路徑上的房屋,岩石,樹木,一切的一切都已熔融.
嘭!!
天子懷中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
他周身閃過一層防護的波紋,那波紋瞬間粉碎,但卻為他擋下了一擊,救了他一命。
天子這一瞬間忽地開始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可他才意識到,那世間最凶惡、最狡詐、黑漆漆的魔影就已經到了他麵前。
沒有任何詞可以形容此時的速度。
天子念頭才出。
魔影便顯。
魔影一顯,便是近距離地一斬。
璀璨的、絕豔的、輝煌如大日的紅光在這一斬裡綻放千重萬重。
然而,天子麵前卻極其突然地出現了一把劍。
這把劍甚至可能沒受天子控製,又或者是一念可控。
那是把古樸的銅劍。
古劍一出,亦是光芒萬丈。
李元想起了之前得到的信息——天子懷有名器榜上排行第三的兵器,那兵器怕不就是這把劍了。
他出了兩刀,逼出了天子的兩張底牌。
這一把劍的作用是什麼?
他念轉如飛,正想著,卻很快明白了這劍的作用。
一道散發著汙穢黑煙的身影出現在了長劍之前。
那身影手握散發著陰氣的大戟,披頭散發,發如幽寂深海的昂昂水草,白目獠牙,神色裡泛著興奮和血腥,這不是呂玄仙又是什麼人?
隻不過,比起那威武的大將軍,眼前的“呂玄仙”更像是個惡鬼。
下意識的,李元腦海裡忽地閃過“忠魂”、“武神”、“祭拜”.“九道忠魂”、“伏江道萬人坑”、“瀚州道將軍廟”這些信息。
原本看起來不相關的信息,忽地連接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庇護皇室的大網”。
萬人坑裡,那前朝大英雄葬於其中,坑中鬼仆各有知覺,行走在外,宛如常人。
瀚州道,卻又有本朝大將軍奉旨而動。
既有九道忠魂,那便還有七道。
武神是千年之前的人物,鎮壓那些鎮壓一世的英才,可以說乃是天下第一
但武神終究當時破不開三品之命,飲恨斷魂於五百年陽壽。
可是,大英雄,大將軍能成為忠魂。
武神為什麼不能呢?
難怪無論呂玄仙,還是真天子,他們的數據上限後麵都有個“(122169?)”,原來這便是眼前存在的數據。
整個世界,時空都好似被按下了“緩慢鍵”。
李元思緒掠過,雙瞳眯起,對上那慘白的雙目,對上千年之前的天下第一。
忽地,他所有的戰意都被點燃了。
他冷靜的眸子裡升起了靜謐的火焰。
在這電光火石都不足以形容的刹那,他那綻放出紅光的一記龍息依然在飛出,被擋住。
可就在這這時候,李元的第三刀又斬了出去,他這一刀看起來慢慢吞吞,卻和龍息那一刀構成了幾乎重疊的殘影。
擋住李元龍息的惡鬼呂玄仙卻絲毫不落下風,強烈的爆炸感裡,他雙手握戟,玄妙無窮的一戟同樣構成重疊的殘影往李元斬去。
兩人一個刹那的來回,天子的念頭才有了流動感。
但這流動感裡卻是無窮困惑。
這是誰?
是.那日萬人坑前?
是.山寶縣用飛鳥窺探的?
“他”居然是女人?
她為什麼在這兒?
她怎麼入的這兒?
她為何要殺朕?
朕得罪他了嗎?
逃!
逃!!
逃!!!
念頭的流動,最終定格在了“逃”上。
他要轉身,可是還沒轉身。
因為擋在他麵前的惡鬼呂玄仙,以及那要刺殺他的女人速度、反應、武技都已經超越了想象。
兩道暴戾的重影交錯在一起。
刀對戟。
可這一次,卻卻未曾傳來巨響。
為什麼?
惡鬼呂玄仙出戟,但那刀看似往前,事實上卻是與他的戟同步了
刀貼著戟,相對靜止,自然沒有發出響聲。
下一刹,那刀好似無形的風,繞著戟旋了個圈兒,來到了戟後。
惡鬼呂玄仙眸光側動,近距離看到了對手的目光。
兩人對上,
一眼如千年,
交錯而過。
李元的刀一繞過了戟,便將刀身中蘊藏的力量吐了出去。
這一吐,便是汪洋恣肆,一瀉千裡。
這一刀落在了“才產生了逃的念頭”的天子身上,旋即爆發出亮瞎人眼的紅光。
————龍息!!!
恐怖的高溫在幾乎貼肉的距離覆籠住了天子,將他整個人瞬間焚成了脫水的碳屍,又在那刀勁之下“嘭”的一聲,灰飛煙滅。
一滴血都沒剩.
惡鬼呂玄仙回手,大戟拉出弧光。
李元卻飛起。
這一次,弧光未儘,而是如影隨形。
高空之上,一個白發老者正從遠處飛來,那正是聽聞了動靜而第一時間破空而知的謝家老祖————謝師衡。
謝師衡是懵的。
他手握一杆靈器長槍飛至此處後,便看到了破破爛爛的房屋,深紅的火光,地獄般的濃煙,還有兩團速度快的看不清的殘影。
李元掃到了謝師衡,掃了一眼他上限三萬多的數據,並不減速,而是加速衝去。
在衝的過衝中,他整個人開始變大,胳膊大腿也變粗。
他從正常女人的身高飛快拔高到了兩丈多的高度。
他皮膚泛紅,肌肉暴凸,一塊一塊皆如才出爐的厚重裝甲,一縷一縷致密的肉食肌理便如淬火前的熔鋼,散發著灼灼的熱氣。
然而這樣一個怪物卻頂著女人麵容,實在是又怪異又恐怖。
這女人越飛越近。
謝師衡雖然什麼都沒明白,但卻拔腿就跑。
但李元從後抱住了他。
雙手一箍,將謝師衡的身體整個兒擠爆,隻留了一顆滿是驚懼的人頭滴溜溜地往遠飛去。
他這一慢,惡鬼呂玄仙便到了。
戟影重重,落在他身上
可下一刹,他猛一回肘。
這肘,便如回身的長槍,轟然與長戟對上。
李元此時此刻,全身上下都是武器。
他這一回肘,乃是之前他修行的槍道秘法————六合。
隻不過那在他的修行中,早已不知強大了多少。
肘槍對上大戟。
預料中的聲響並未出現。
那大戟居然貼著他的肘槍一滑,繞過了他的刺擊,直往他脖子斬去。
一瞬間,惡鬼呂玄仙居然複刻了李元剛剛的技巧,並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可李元的脖子卻忽地猛地一扭,這一扭帶動著他身子飛了起來,然後脖子貼著大戟一起飛了出去。
一刹後,他又張開牙,哢嚓一聲咬在了大戟上。
雙指化刀,一記龍息瞬間爆發,往惡鬼呂玄仙腹部斬去。
然而,呂玄仙不躲不讓,任由那一記龍息斬至,而他則是手掌翻覆,大戟如蛟龍翻身!
下一刹.
嘭!!
嘭!!
呂玄仙雙臂之下爆了。
李元的頭爆了。
無頭李元立在半空,他雖然看不見了,但感知卻沒問題,與此同時他的血肉正在飛快地蠕動,試圖重新構建出腦袋。
呂玄仙一樣。
那隻剩雙臂和腦袋的惡鬼呂玄仙越發興奮地看向李元。
而就在這時,李元忽地拉了拉手指。
這兒不是廝殺之處,他已經看到飛熊軍,甚至幽騎開始調動了。
希望他殺掉的謝家老祖能夠幫謝家洗脫嫌疑。
於是,他拉了拉手指。
瞬息之間,他好似穿越過了陰森的隧道,出現在了雲山道晨曦莊園附近。
不過,他沒直接進入晨曦莊園,因為他現在這模樣實在夠嚇人。
幽幽夜色,寂靜無比。
李元心總算安了下來。
他成功了。
他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進行了一次刺殺。
天子死了!!
無論什麼危局,都已暫時過去,他回家了。
可是,下一刹那,他看到他身側的夜色裡凝聚出一道黑暗的身影。
那身影手握大戟,掃了眼四周,嘶聲說出了第一句話:“原來,是這兒啊。”
李元錯愕之後,腹中也說出了一句話:“為什麼.要逼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