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寧清帶著歉意道:“兩位道友見笑。”
容念風晃了晃手中的玉佩,表示做了協議,搖頭:“無礙。”
路清寧微鬆了口氣,這才同兩人辭彆。
上古秘境外,
她收回身上的修為禁製,身側的弟子小聲驚呼:“清寧師姐,你的修為又漲了!”
路清寧垂眸,低頭看了看自己手心元嬰三層的修為。
心想也算是不虛此行。
她問:“傅回呢?”
弟子憤憤:“傅回師兄先走了,還揚言說要和尊者討個說法!也不知這次師姐又要受到什麼處罰了。”
路清寧眼眸微閃:“無礙,頂多禁閉罷了。”
“禁閉怎會無礙!”弟子帶了哭腔,“師姐你上次的傷勢都還未好呢!”
她又說:“方才不應該阻止傅回師兄的,我們十幾個人也不是打不過那兩個散修。這下好了,不僅欠了個人情,還要受罰。”
路清寧搖頭:“傅回不過是找了個理由罷了,即使不是散修,也會是內丹。況且,”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道:“若是我不阻止傅回那個蠢貨,他現在恐怕早就死了。”
弟子喃喃:“怎會,傅回師兄好歹也是金丹六層的修為呢。”
路清寧輕笑:“若那兩人,是玄天劍宗的呢?”
密密麻麻的傀線悄無聲息地纏繞在傅回的脖頸上,當真是有趣。
嗯,還有身側那個紅衣少年的劍意,也很是有趣。
她從不在乎傅回的死活,隻不過在尊者那邊不好解釋罷了。再說,那兩位“散修”,能結交上,對尊者也是有利的。
第66章
替身
容念風收回手中的傀線, 繼續蹲著等江渡。
葉星辰則是皺著眉撿地上的古劍,腦海中隻想著容念風之前說過的他喜歡靈石,便心心念念要攢一屋子的亮晶晶給他。雖說這古劍拿去換靈石也換不了多少, 但有總比沒有好。
他不是沒有攢靈石的,去劍宗的任務堂有很多不同等級的任務,比如說摘某種靈草, 或者抓某種靈獸,都對應著不同的靈石, 上品靈石和下品靈石都有, 隻不過是需要看任務等級的難度。
如若覺得劍宗的靈石兌取率低的,也可以選擇去鬼市、散修那兒自由交易。因為去秘境中不僅可以曆練, 也可以做相關任務賺取一定的靈石, 漸漸的,秘境也成了修士趨之若鶩的地方。
而葉星辰十六歲前去過的秘境有很多,自然也就掙取了很多靈石。況且據不完全統計,每年葉星辰掙取的靈石都能排到玄天劍宗前十去!要知道在一眾長老中, 還能排到前十位是相當了不起的。有弟子甚至說,葉星辰每日都不休息, 不是在修煉,就是在秘境的路上。
宋修遠曾經還調侃過道‘辰辰, 你賺那麼多靈石是要娶夫人嗎?’,一語成讖, 他確實全部拿去當聘禮了。
哦, 想到宋修遠,葉星辰頓了頓, 還可以在他那兒多坑一些,攢一屋子亮晶晶指日可待!
容念風蹙眉, 眼見離上古秘境關閉的時間愈發近,手中的玉牌也跟著變淡,他忽然道:“……我們走吧。”
再不走被困在秘境中就要待一甲子年了。
他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左右江渡跟著我也是打擾我倆談情說愛,不如等一甲子年我們再來尋他。”
葉星辰想了想其中利害,有宋修遠在已經是個很大的電燈泡了,江渡在隻怕更是個重量級彆的電燈泡,他頓時了然:“好。”
容念風默了瞬,歪頭看他:“你都不阻止我?”
葉星辰彎腰將尚且完好的劍往乾坤袋中扔,又撿了一把,抿唇:“他是個壞妖。”說得信誓旦旦。
容念風看他一板一眼的樣子覺得好笑,顛著手中的玉牌點頭:“確實是個壞妖。”
許久之後,壞妖江渡總算姍姍來遲。
他渾身大大小小的傷,臉上也掛了彩,哭喪著臉道:“本座氣炸了!本座氣炸了!”
還沒等兩人問,他已經喋喋不休起來。
“你們猜我在這秘境中發現了什麼,你們絕對想不到,我聞到那鬼君的味道了!本座尋著味道去,那天殺的鬼君沒找到,倒是找到個和他身上味道一樣臭臭的東西!半魔半鬼的,臭東西!”江渡摸著臉上的傷嘎吱怪叫,“若不是本座修為即使被壓製到金丹仍然打遍天下無敵手,現在你們早就看不見我了!”
容念風看著他臉上血呼哧啦的傷都覺得牙疼,歎了口氣:“你若真打遍天下無敵手也不至於受傷了。”
隻是他心中驚疑,未曾想江渡這般修為的妖還會被傷成這樣,隻能說是進入這上古秘境的人都是臥虎藏龍罷。
江渡一頓搗鼓,垂首將斷掉的手重新接上,場麵要有多血腥就有多血腥,他嘴硬道:“若、若不是本座一時輕敵,才不會被那臭東西傷到!”
他有些心虛地眨了眨眼,鬼知道此處為何會有合體修為的半魔!半魔就算了,身上還有祟氣!要命,半魔半鬼的東西壓根不可能存在!
他的思緒回到了三日前。
同容念風與葉星辰兩人一道進上古秘境時,他本是興致缺缺的,就想躺在乾坤袋中睡懶覺。誰知一進來就聞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是那鬼君。
江渡立馬精神了,吭哧吭哧從乾坤袋中爬出來,順著味道一路好找。
好在上古秘境常年昏暗,即使不是夜間,對他來說也沒什麼限製。
因為不知此處發生過何事,他還特地抓了幾個修仙界的弟子問,這才曉得原來這兒是千年前仙魔大戰的古戰場。他倒是有些印象,也不算,就是在迷霧森林的一百年還是兩百年後,仙魔忽然就打起來了,鬼界、妖界好像也參與了那場戰爭。
江渡當時就在想,鬼界都跟著打了,他們幫誰豈不是就是誰贏,畢竟有那個逆天的鬼君在,能和他過了三招就把他關了那麼多年的惡鬼,怎麼可能還打不過那些偽善的修士和臭得不行的魔物。
但是好像魔界有個魔族聖子來著,實力很強?江渡不知道,他就是聽經過迷霧森林的修士說有魔族聖子在一日,他們修仙界將無出頭之日。
他當時怎麼問來著。
哦對,他斜倚在高高的樹上,翹著二郎腿,用木藤將人懸空,看著修士一臉驚懼的神色,麵無表情地問:“魔族聖子是個何物?”
修士抖著身子,不停地吞咽口水,害怕地顫著腿,手還用力扯住藤條,生怕自己被勒死了,幾乎是絕望地回答他的問題:“…魔、魔族聖子是魔界最尊貴的存在,是煉蠱煉製的,聽聞要用數千名魔族幼童用精血喂養,讓他們互相廝殺,最後能活下來的就是魔族聖子…咳、咳咳。”
修士的臉色發青,在巨大的窒息感即將淹沒他們時,江渡鬆開他們了,輕嗤道:“就是魔界用來唬人的東西,這都能嚇到你們,當真是無用。”
“閣、閣下,你怕是有所不知,當今世道已經變了,自從魔界誕生了那魔族聖子後,他們大肆虐殺,征戰,如今魔界比修仙界還要尊貴了。”修士討好道。
“哈哈哈——”江渡仿若聽到什麼笑話一般,“魔界彆說用靈力修煉了,他們一族若想修煉都隻能用祟氣、怨氣或者陰寒之氣修煉,天下誰人不知魔族地位低下,你怕不是覺得本座在此處待久了,好騙罷!”
江渡幽幽道,嚇得那修士連忙跪伏在地上,顫顫巍巍,豎指發誓:“此言當真呐!”
良久,江渡眯了眯眼,大發慈悲地朝他們揮手:“滾吧!”
再次聽到消息時,仙魔大戰已經結束。
果不其然,還是那個鬼君厲害些,魔界大敗,魔族聖子也身隕了。
無人知他是如何死的。
即使又過了千年,他仍然未曾聽到誰說過。
就是死了,再無音訊。
江渡回神,未曾想此處就是千年前那場大戰的遺跡。
他繼續循著味道找去,然後在上古秘境的邊緣,他看見了一人。
漫天幽藍的靈蝶,流光溢彩,一襲白衣的人麵無表情地扒著無數的屍骨,若是以往,他隻道修仙的人皆是腦子有病,就喜歡陰森森的氛圍下找東西。
但是,他看見了無數黑絲,發紅的眼尾,以及眉間的紅紋蓮花!
修長的身影和他漫長的千年歲月中的那鬼君重合起來,江渡幾乎一瞬間就懵了:“你大爺的!可算讓本座好找!”
江渡做鬼也不會忘記,就是他把自己關了千年!
直到他在這人手中過了十招,這人眼中的不耐,以及滲出的絲絲魔氣,江渡又懵了。
雖說上古秘境中是會壓製修為的,但再怎麼壓製,他也是不可能在那鬼君手中過三招的!他是修煉了,他是修煉了沒錯!但是打不過就是打不過!
他怒吼:“你怎麼不修煉了!你是不是偷懶了!”
沒說話,眼前這人還是沒說話,隻是眼神愈發不耐煩。
江渡想起他被那鬼君打趴時,那鬼君眼中分明是挑釁的,還帶著調戲呢!怎麼可能對他不耐煩!
他又道:“你是不是把我忘記了!該死的!你大爺的!”
眼前人總算開口:“滾,不要打擾我。”
說著,手中除了鬼界的烈火外,還帶著魔氣。
江渡聽到他聲音的那一瞬間,猛地鬆了口氣,也不反抗了,硬生生被拍遠,“哢嚓——”骨頭也碎了。
但他倒是大笑起來:“哈哈哈——你不是他。”
聲音不是,術法也不是,隻是個半魔半鬼的怪物罷。
他呲牙一笑,消失在那人的麵前。
幽藍靈蝶揚翼,緩緩停在那人的手上,隻見本該白皙修長的指尖,因扒了許久屍骨的緣故,早已血淋淋一片。
謝鏡之沒跟上去,他不會管一個不知從何處來的瘋子。他還要尋他哥的劍,既然找到人了,劍也是要找的,要不然他哥該生氣了。
他沉聲:“謝思安,你再偷懶我殺了你。”
話落,他身上的魔氣慢慢剝離,白衣少年眸裡含笑,渾不在意謝鏡之的目光。
“我在養精蓄銳,再說哥哥的劍在不在這兒都不知道,你摸瞎找也找不著。”
倏而,謝鏡之的手猛地掐在謝思安的脖頸上,眼神陰鷙:“我說了多少次,不準叫他哥哥。”
謝思安掙脫他,乾咳了兩聲,笑著道:“不喊哥哥喊什麼?喊哥?”
謝鏡之默了。
“嘖,”謝思安懨懨,“你也隻敢喚他哥了。”
“你隻是我的心魔。”說話的人啞著聲,麵色不虞。
謝思安卻忽而笑了:“我是魔,但是你彆忘了,我同你無半分糾葛。我的容貌、性格,都是在你的描述中形成,是你揪著鬼界那堆人一個個問的,問哥哥喜歡長什麼樣的,喜歡什麼性格的。”
“唔,”他頓了頓,“或者說,我是替身?”
“哥喜歡那人的替身。”笑意從臉上蔓延開,謝思安心情頗為愉悅,“但你不是,你也不能。”
謝鏡之怔了下,鈍痛感從胸口翻湧,仿若有重物砸在心頭,同時又一腳踏空,然後陷入無儘的失重感中,良久,他聽見自己艱澀地開口:“閉嘴。”
第67章
大猛攻
另一邊,
等江渡嘰裡咕嚕一頓說完後,他們也成功從上古秘境中出來。
直到出來的那一瞬,長時間來懸在他心中宛若石頭的東西總算落下, 他…他活下來了。甚至沒有經曆原書中被眾人追殺的劇情,沒有受很嚴重的傷,沒有無法修煉, 而是完完整整的活了下來。
他的丹田裡靈力還在翻湧,告訴著他現在已經是金丹修為的事實。也不用害怕某天一覺醒來, 發現自己仍然躺在那張令人窒息的病床上, 然後無情地告訴自己,一切都是一場夢。
葉星辰似乎是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握住他的手, 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嵌入容念風的指縫中,最後十指緊扣,好在因江渡不能在白日出現的緣故,早早回了乾坤袋中, 但還在說著話,搞得容念風有那麼一瞬間有種在彆人眼皮子底下悄悄偷情的感覺, 不過這種感覺也不是很差就是了。
葉星辰溫聲:“怎麼了?”
兩人的手心都布著層薄薄的濕潤,說不上是緊張還是其他原因。
容念風垂眸, 搖了搖頭:“沒事,隻是在想你二十歲及冠禮該送你些什麼好。”
他這樣一說, 葉星辰怔了下, 握著他的手也緊了幾分。
他想到了占星師說的話,在他十六歲時。
那時占星師預言他無法活過二十歲, 他倒是覺得無所謂,宋修遠挺難過的, 玉虛宮的師兄師姐也難過,和他說話小心翼翼,生怕他真死了。
他抬眼含笑:“隻要是容容送的,我都喜歡。”
容念風呆呆的點點頭:“嗷。”
他隻是在想,他的劇情是走完了,但容念雪的沒有,他還得以容念雪的身份死上一次才行。不過他要是死了,葉星辰肯定會很難過,他還得先和葉星辰說自己的真實身份才好,若是葉星辰生氣了,就按著他打一頓,壓著他和自己演出死遁的戲。
他想想就覺得頭疼,他說的是等葉星辰及冠禮再說,其實是想讓他先好好準備宗門大比,若是他現在就和葉星辰坦白,要是葉星辰一時間不能接受,鬱鬱寡歡,等到宗門大比到了豈不是要被按著打。
原書中葉星辰在宗門大比時還不能重新修煉,謾罵和嘲笑是少不了的,關鍵還有好多宗門的人打著想和玄天劍宗的天驕一比高低的借口,實際卻是往死裡打,葉星辰身上留了不少傷。
等先過了宗門大比,宗門大比後的十幾日就是他二十歲的生辰,他等那時再說,也能好好做好準備。葉星辰要是真的很生氣,他就使勁親,多親幾下應該就沒事了。要是親也不行……
容念風微微皺眉,心想等到那時恐怕真要床上見了,大不了就是一頓撅。
隻不過可憐了葉星辰,他這身板感覺受不了啊。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怪了,葉星辰問:“怎麼了?”
容念風想象不出來葉星辰躺在他身下的感覺,頓時老臉一紅,忙忙搖頭:“沒怎麼,到時候給你個大大的驚喜。”
一夜三次不行就一夜七次,多撅幾次,葉星辰累了就沒力氣說話了。
誰讓葉星辰病了那麼久,看著就不像會出力氣的人。況且他還是個大直男,對著男人他肯定脫不下褲子,既然如此他脫就是了。
這樣一想,容念風心情愉悅了起來,他一字一句道:“等我回去我就好好鍛煉身體。”
葉星辰說不上哪兒怪,但容念風確實瘦了些,補補身體也是好的。
他應聲:“好。”
既是如此,等他回去把古劍換成靈石,先不攢著了,先去火灶房換些補身體的。
忽然,空氣中傳來江渡幽幽的聲音:“……你們倆真當我死了。”
容念風、葉星辰:。
然後手牽得更緊。
…
在修仙界比在凡世要方便很多,最起碼是可以開小黑雲的。
容念風趴在小黑雲上,差點淚流滿麵。
比他更誇張的是江渡,江渡看見小黑雲的瞬間,瞳孔地震,連連驚歎許久,說什麼也不相信小黑雲是真雲。
直到小黑雲劈裡啪啦給他劈了一通,江渡整個妖都黑了,他是木妖,看著自己被劈得快起火的瞬間,臉上表情龜裂。若不是容念風勸架勸得及時,一妖一雲怕是要大打出手。
三日後,玄天劍宗。
容念風從小黑雲上跳下,直奔玉虛宮,和葉星辰揮手道:“我先補個覺,就不送你到血月閣了。”
他已經自動代入了自己是個大猛攻的身份,他上大學那會兒總能看見小情侶軋馬路,有時候還能看見好幾對狗男男在男生宿舍門口依依不舍,每次都大為震驚,分明都是男生宿舍的,大猛攻還要問小受要不要送他回寢室!
現下他是理解那種心情了,不過心有餘力不足,他現在隻想趴在他豪華大床上睡覺,一切等醒了再說。
被撂在半路的葉星辰:“……你什麼時候來尋我?”
容念風想了想,當即道:“醒了就來。”
葉星辰默了半晌:“不要騙我。”
他垂眸,嘴角漾著淡淡的笑,容念風卻覺得後頸一涼,怪怪的。
“要不要親一下?”葉星辰問,眼底克製又隱忍。
“……”容念風呼吸一亂,目光頓時飄忽,緊繃著臉,“親。”
說著踮起腳,在葉星辰的嘴角親了下,一觸即離。
意猶未儘地感歎:“我要是緊臟得睡不著覺,那你真的是色令智昏了。”
大猛攻都是要滿足小受的小要求的,親一下不過分。
忽然,一雙骨相極佳的手扣上他的腰,把他納入懷中,緊緊抱住他,頭枕在他的肩上,是一種渴求安全感的姿勢。
良久,他聽見葉星辰輕輕歎了口氣:“還想親。”
容念風:“……”
好、好大膽的對話!
他張了張嘴:“白日宣淫。”
葉星辰輕笑出聲,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跳得極快,他的耳尖還泛著淡淡的緋紅,喉結上下滾動了下,容念風在他的眼眸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有些呆。
葉星辰道:“其實我也很緊臟。”
容念風又湊上前親了他一口,木著臉道:“我感覺快得有些不太正常,你去尋醫修看看。”
他頓了頓,很正經地說,“快的男人不好。”
葉星辰:“……”
容念風紅了臉,心慌得不行,搖搖晃晃地離開了,落荒而逃。
還好他跑得快,沒被宋修遠撞上。
宋修遠看見葉星辰的一瞬間,揉了揉眼,以為自己看錯了。
狗狗祟祟往前走了幾步,見真是葉星辰,頓時大驚小怪起來:“辰辰!你回來了!”
說完用力勾上葉星辰的肩,抓著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你這一去就是大半年,我們都以為你死了!”
葉星辰捏緊拳頭打了他一下,宋修遠疼得齜牙咧嘴,葉星辰問:“疼嗎?”
宋修遠捂住自己的肚子,吼道:“你大爺的!你真打啊!”
“還要不要來再打一下?”
“我有病?!”
不過宋修遠倒是真鬆了口氣:“要不是師尊說你還活著,師兄師姐都要下凡世去尋你了。”
“遇上些麻煩事,耽擱的時間久了些。”
他簡明扼要地說了在凡世發生的事,省去衛柏舟附身的事,若是被修仙界知道凡世有妖,即使是好妖,恐怕也免不了一死,更何況衛柏舟還墮了魔,殺了人,沒必要。
聽完他說的後,宋修遠一臉震驚:“思南鄔的城主是個活了八百多年的老怪物?!”
“……”葉星辰對他抓重點的能力一向是佩服的,“嗯。”
“呸!真是個惡心又自私的老東西,一城人說獻祭就獻祭,他以為自己是神啊。若是我在的話,我必定要把他大卸八塊,把他扔到亂葬崗去喂野狗吃!”他氣得滿臉通紅,一雙桃花眼裡充滿怒氣。
“他已經死了,無妨。”
說到此,宋修遠點頭如搗蒜:“死了就行,免得繼續禍害百姓。”他突然想到什麼,又問,“對了,你隻殺了那老東西吧,可彆濫殺無辜,師尊說過,若是殺了凡人是有墮魔的風險的。”
聞言,葉星辰搖頭,垂在身側的手微握:“沒有。”
和宋修遠說隻會平添擔憂,還是等和師尊說此事時再細細說來罷。
宋修遠鬆了口氣:“沒有就好。”
他忽地頓住,臉上的表情化作興奮:“不過話說,你是不是金丹了啊?!”
葉星辰闔眼結印,片刻,周身靈力翻湧。
“!!!”宋修遠震驚地看著他,吞咽了一下口水,“金丹二層!”
“嗯。”葉星辰點頭。
“師尊!師…唔!”宋修遠激動地大喊起來,隻是還沒喊兩句,就被葉星辰捂住嘴,“…彆拉著我丟臉。”
宋修遠:。
也許是葉星辰真的太久沒突破了,加上他患病時挺慘的,玄天劍宗其他人雖不常在他麵前說,但背地裡嘲笑同情卻少不了。他們避得再隱蔽,也難免會被聽見。葉星辰已經漸漸習慣,但宋修遠卻覺得他們嘴臟,每次聽到他們罵廢物、白占了親傳弟子的位置時,都忍不住衝上前去理論。
葉星辰突破了,宋修遠比自己突破金丹時還開心,他問:“要不要打一架?”
葉星辰:“……你有病。”
最後沒打成功,無極仙尊喚了他。
宋修遠勾著葉星辰的肩膀:“算了,你先去吧。下次再打,”他輕嘖,壓低聲音道,“話說我的小凰文呢?”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葉星辰鬼迷心竅的留了那本《一夜七次鬼君狠狠愛》,其餘的都給宋修遠了,還順帶坑了不少靈石。
宋修遠:“…嗬。”
第68章
死而複生
不同於與宋修遠說的簡明扼要, 葉星辰事無巨細地同無極仙尊說了在凡世遇到的事,包括鬼市中的白色骷髏頭、思南鄔中大祭司和衛柏舟的事還有在上古秘境得到的寒霜劍。
迷霧森林宋修遠倒是和無極仙尊說過了,就不用再贅述一遍。
好在宋修遠也是知玄天劍宗是容不下入了魔的妖物的, 並未提及江渡的事。若是無極仙尊知曉還好,要是被有心人聽了牆角去,隻怕等待容念風的也是眾人排擠, 廢除一身修為逐出玄天劍宗的下場。
葉星辰漂亮的唇抿成一條直線,跪直身子朝無極仙尊行禮:“弟子有愧, 濫殺無辜, 理應受刑。”
他雖然並未像從凡世回來殺了凡人的修者一般,有了殺意而徹底喪失理智, 殺紅了眼, 最後隻能入魔,但為了不必要的隱患,實話實說是最好的。
無極仙尊沉默了很久,他捏了捏眉心:“你身子可有何異樣?”
“無。”葉星辰搖頭, 他未說謊,若真要說有何異樣的話, 那隻能是他修煉的速度太快。
“當時是情況所迫,再說是那梅妖奪舍你身體在先, 談何你殺的。等過幾日再說,”無極仙尊皺眉, 頓了頓繼續道, “你突破金丹這件事這幾日定會引起軒然大波,風頭過了, 你再去後山洗髓,免得落下把柄。此事往後也不用再提了。”
洗髓可以剔除身上的殺意, 這沒什麼不好的。
葉星辰點頭應下,無極仙尊又才道:“至於你說到的白色骷髏頭,應當是魔族右使戚白,自從千年前的仙魔大戰後,修仙界也沒了他的消息,未曾想竟是在鬼市。”
魔界一族的人身份卑微,千年前他們仗著魔族聖子風光了一把,宿敵眾多,魔族聖子死後,許多魔界魔修都上了追殺榜,可謂是人人喊打。戚白為魔族右使,自是躲不過此劫,不得不說,鬼市確實是隱藏身份最好的地方。
“若思南鄔真如你所說,看來魔族在八百年前就布下了此局。再加之鮫人遺跡中的回天鏡,隻怕他們就是為了陰寒之物而來。”無極仙尊歎了口氣。
葉星辰垂眸,直直地看著無極仙尊:“弟子以為,他們是為了讓一人重生。”
陰寒之物,死而複生。
在上古秘境時,血宗一行人本是修仙界的弟子,與魔族彆說有關係,避而遠之也不為過,偏偏他們又在尋魔族聖子的遺物。說是為了劍法,葉星辰並不認為他手中的那幾張劍法能讓他們做到此。他生性多疑,許多東西在腦海中也漸漸形成一種可能性:
血宗和魔族達成了某種交易。
從衛柏舟的記憶中,陰寒之物可死而複生。他十五六歲時在藏書閣中也見過某些秘籍上提到若想讓修士死而複生,需要修士的骸骨或者有他氣息的遺物,要是假設魔族並沒有魔族聖子的骸骨,就隻能尋他的遺物,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他聲音暗啞低沉,緩聲道:“他們想讓魔族聖子重生。”
隻有他的重生,才會讓戚白處心積慮設計數百年。隻是他有一點想不明白,如果是按照他的推斷來看,衛柏舟當時說的那個白衣應該和血宗有關,想要將思南鄔一城人的三魂四魄放在他的元神上,起碼要同他接觸過,但他想不懂他和血宗的人何時見過。
聞言,無極仙尊一怔。
空氣凝滯,良久後,他才聽見無極仙尊說:“此事你不用管了。”
葉星辰皺眉:“若是魔族聖子死而複生,隻怕重蹈千年前的覆轍。”
“不會的。”無極仙尊默了幾息,肯定道。
…
容念風一覺睡了三日,若不是邱年強硬地把他從床上扯下來,恐怕他還能再睡三日。
他期期艾艾地跪在邱年跟前,頗不好意思地撓頭:“師父,你怎麼來了?”
著實不怪他,他在凡世待了大半年,又在上古秘境中受了傷,多休息幾日不過分的!
邱年一身黑袍,伸出半截陰森白骨的指尖。
容念風知曉他是何意,湊上前把自己的手腕露出來,任由邱年將探入靈力:“還行,金丹一層,也不妄去了凡世一載。”
還以為要挨一頓罵,沒想到還得到誇誇了,容念風頓時兩眼放光,點頭:“嗷,我在凡世也在好好修煉。”
邱年笑了笑:“不錯。”
他又問:“為師給你的紅衣傀儡用得如何?”
容念風:“……”
完了,還是來了。
他呲牙:“挺好的。”
“當真?”
容念風心裡淚流滿麵,裝模作樣地從乾坤袋中拿出小紅:“當真。”
起碼江渡也是煉虛大圓滿,隻要他刻意偽裝自是不會被發現,但容念風還是有些緊張。好在邱年隻是看了眼就讓他把紅衣傀儡收好了。
他拂袖,揪起容念風的後頸禦劍往屍傀閣去:“趁這幾日本尊出關,你隨我一道修煉。”
容念風:“……”
他和葉星辰還沒約會呢就異地戀了?!
在屍傀閣假裝兢兢業業,實則早就心猿意馬。過了好幾日,他控製傀儡也愈發嫻熟,邱年也沒難為他,見他眼巴巴的模樣,允他休息一日。
天還沒亮,他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規劃要去何處軋馬路。
他有大猛攻的自我修養!
然後就是到了挑衣衫環節,除了黑的還是白的,小鬼被容念風放在桌上摧殘了半個時辰,硬生生把自己鬼眼看成條細縫了,累得趴在桌上,說什麼也不願意再起來給容念風挑。
容念風剛換了身玄黑色的衣衫,帶著鎏金:“先前那套我還是覺得太素了些,你覺得這套如何?”
小鬼:“……”
還沒等它發表什麼觀點,容念風又換了身白色素衣:“第一次約會是不是得穿得樸素一點,太花了不好?”
小鬼哼哼兩聲,往另一邊趴了過去,絲毫沒有想搭理容念風的意思。
容念風也不管,最後穿了身水墨色青衣,看起來脆生生的。
小鬼:。
總算挑好衣衫,容念風將小鬼扔到肩上趴著,開著小黑雲往血月閣去。
大猛攻的素質修養:接送小受!
一路上,他卻是聽到了許多和葉星辰有關的消息。
果不其然,他突破金丹這事很快就傳遍了玄天劍宗。
“我早說葉師弟乃是我玄天劍宗的天驕!”
“十九歲踏入金丹,雖說同我們比起來厲害很多,但和其他親傳弟子相比,也不過是不分伯仲。宋修遠師弟不也十八歲時就踏入金丹了嗎?”
“其他親傳弟子誰不是二十多歲要麼三十多歲金丹,也隻有宋師弟和葉師弟在二十歲前突破金丹。況且若不是葉師弟身患怪病,按照他的修煉速度,現在已經是元嬰修為了。”
“謝思安一年時間從築基到金丹六層,要真說天賦,無人能及!”
“……”
一路聽過來,容念風也大致知曉了現在情況。
葉星辰和原書劇情選了不一樣的道路,在原書中,他隱瞞了自己可以重新修煉的事實,扮豬吃虎,一路升級打怪。現在反而張揚旗鼓地說了,他雖沒問,但也知曉大抵是與思南鄔的白衣有關。
到血月閣時,葉星辰還沒回來。
容念風也不著急,坐在屋外等。
葉星辰最近確實很忙,畢竟靈根修複,不僅可以修煉了,還踏入了金丹。再加上三個月後還有宗門大比,通星殿很快喚了他,有時候一去就是數日,無非受那四位合體期的師祖指點,然後又修煉。玄天劍宗有不少弟子豔羨,能去通星殿修煉,無論是對於內門弟子還是親傳弟子,都是莫大的殊榮。
他心中卻沒有任何波瀾,通星殿是這樣的,玄天劍宗也是,本來就是看實力的地方。
以前被捧得高的時候,通星殿時不時就喚他去一次。好聽點是指點,難聽點是為了維持他們的麵子,都恨不得他能修煉得更快些,好讓玄天劍宗天驕的名號傳得更遠。直到他無法修煉後,就是一夜之間,通星殿對他閉門不見。
他跪在通星殿外,天邊閃電撕裂蒼穹,狂風大作,暴雨驟至。
而現在,他什麼也沒做,隻是堪堪恢複了仙骨,就能得到九陽仙尊的指點,能坐在四位合體祖師爺才能一道在的地方接受他們的教誨,實在可笑。
九陽仙尊生了一副淩厲的骨相,姣好的容顏,眉目風流,看起來著實不像是已經幾千歲的人,他渾身蕭肅,手微微撐在桌上,從上往下俯視著:“看來占星師當真沒說錯,衝喜還當真是有些用的。”
他又道,“既然已經恢複了修為,也不用花費心思在兒女情長上了,自當要好好修煉才是。”
這話從他嘴中說出來並不怪,九陽仙尊修煉的是無情道,自不會懂情愛之事,但葉星辰卻隻覺得可憐,他並不想浪費時間與九陽仙尊討論此事,他沒說話,一言不發地坐在那兒。
九陽仙尊的威壓很重,金丹期對上合體期,簡直是在找死,沒一會兒,葉星辰就已經冷汗津津,撐不住吐出血來。
“何必呢?”九陽仙尊歎了口氣,“你幼時就不怕疼,修煉時也是最為刻苦的,現下理應知道什麼最重要才是。”
葉星辰跪在地上,行了個禮:“弟子從前以為自己天賦極佳,便自大了些。經此一遭,也知自己不過和平常修士一般,天賦算不上,隻是能吃苦罷。情愛於弟子而言,乃良藥。”
他不願修無情道,更不願與他們虛與委蛇。
話落,他起身離開。
九陽仙尊遠遠道:“罷了,你先去洗髓,莫要入魔了才是。”
葉星辰一頓,他微微垂眸,長而卷翹的眼睫掩住眼底的晦澀。
第69章
日夜念君,輾轉反側
從洗髓池出來時已經快晚上了, 葉星辰麵色蒼白,額上也布了層薄汗,這種感覺並不好受。疼算不上, 隻是密密麻麻地往骨頭外滲,抓不住又心煩。
他想到了什麼,拿出通靈牌, 這才看見容念風發的消息。
[晚上見]
是他從通星殿中出來時發的,但他沒看見。
葉星辰胸腔內莫名的煩躁被一掃而空, 皺著的眉舒緩, 他的嘴角慢慢漾起笑窩,眼尾也跟著彎了起來, 整個人顯得柔和又溫柔。
從洗髓池回血月閣本該要一刻鐘的, 可能是想著容念風,就快了些,沒好一會兒到了。
他收回寒霜劍,推開血月閣的門。
月華傾灑, 照在青石板上,泛著淡淡的白光。在小院的石桌旁, 容念風趴在上麵,睡著了。他的睡顏很乖, 鴉羽般的眼睫在臉頰上投下塊陰影,細碎的塵埃在風中湧動著, 夜色仿佛是要落在他的臉上, 很好看。
葉星辰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他走上前去,蹲下身, 小心地將他的手搭在自己的頸側。
迷迷糊糊中,容念風睜眼, 聽見他問:“怎麼不進去睡?”
容念風知曉他回來了,沒順勢搭在他的肩上,收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帶著些許鼻音道:“你回來了。”
“嗯。”少年應聲,“外麵冷,回去睡好不好?”
很溫柔,落在心尖,容念風的瞌睡醒了些。
他搖了搖頭,這才發現少年的額間布了層薄薄的濕潤,蒼白的麵色因為著急趕來的緣故泛著潮紅,但漂亮的唇依舊發白,容念風伸手,將他垂落在臉頰旁的烏發往後撩,“不睡了,醒了。”
歎了口氣,有些心疼道:“你怎麼滿頭大汗的?那幾個老不死的是不是為難你了?”
他並不知道葉星辰去洗髓池的事,隻是以為葉星辰一直在通星殿中被逼著修煉,就像他在屍傀閣被邱年壓著一樣。
老不死的,這四個字讓葉星辰勾笑:“往後我們倆修煉到合體期,就可以一起做老不死的了。”
容念風緊繃著臉,知道他在避重就輕,又問:“你不要避開話題,他們是不是為難你了?”
葉星辰道:“沒有。”
他伸手揉了揉容念風的頭:“還好,不累。”
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容念風無從判斷,不過他倆才幾日沒見,葉星辰就一臉憔悴了,雖說他身體不太行的原因還是在裡麵的,但通星殿那幾位合體期的祖師爺想來也不做人,隻知壓著人修煉了,壓根不管弟子的身心健康。
兩人對視著,都沒說話,隻有空氣還在流動。
良久,容念風朝他張開手:“要不要抱?”
葉星辰一怔,點頭:“要。”
於是容念風將手環上他白皙的脖頸,兩人緊緊相擁。
有那麼一瞬間,容念風聞到了葉星辰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但更多的是他身上清冽的香,混雜著夜裡吹來的山風,和墜落的月色星輝,無限地放大,又消失。
他歪頭,湊上前親了葉星辰一口:“好了,你快起來。”
葉星辰起身,把手指一根一根嵌入他的指縫,十指相扣。
容念風現在已經完全把自己當做大猛攻了,所以他很自然地代入了角色:“我今天找了好幾個宗門裡道侶喜歡去的地方,我們也去。”
小樹林、軋馬路、泡溫泉什麼都來一遍,彆人小受有的葉星辰也要有才是。
容念風眉眼長得秀氣漂亮,表情溫柔又認真,葉星辰笑了笑:“好。”
兩人最後去的是小樹林,手心有些熱,容念風就鬆了手,換另一隻手牽。
容念風和葉星辰說著他這幾日在屍傀閣遇見的事:“我前幾日本想來尋你的,沒想到邱年把我抓去洞裡修煉了,一修煉就是十幾日。”
葉星辰看了眼他,問:“那你修為可有突破?”
容念風點頭,朝他比了個二:“我已經從金丹一層到金丹二層了。”
他心情很愉悅,眼裡亮晶晶的。
葉星辰也笑了:“容容好厲害。”
他又問:“那你可有想我?”
“想啊。”容念風沒反應過來,一時嘴快,把心裡最真實的反應說出口。
然後葉星辰就看見朦朧的月色下,容念風的臉和耳尖上慢慢泛上紅意,他彎唇輕笑,牽起容念風的手,在他手心上寫了幾個字。
容念風垂眼看著他一筆一劃地寫完,腦子嗡地一聲,更紅了。他甚至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發燙,想要掙脫葉星辰的手,畢竟他覺得自己不僅手心在癢,心也是癢的,可葉星辰並不放過他,隻是將他扯進懷裡,帶著笑意道:“日夜念君,輾轉反側。”
容念風整個人都熟了。
空氣是燥熱的,他被擁進葉星辰的懷裡,腦子裡一片混沌,思考不出來什麼事。
他本來也想象葉星辰一樣,說出些讓人羞惱的話來,偏偏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你是不是談過?”
葉星辰:“……談過什麼?”
容念風有些懊惱,月華無邊的深藍色夜空,葉星辰漂亮的眉眼像是今晚吹過的夜風,溫柔又繾綣,烏發也是好看的,很像容念風眺望遠山時,看見的風吹動的樹梢,分明是浪漫的氛圍。
葉星辰問他:“是彈琴還是談情說愛?”
容念風:“談情說愛吧。”
葉星辰輕笑:“隻和你談情說愛。”
容念風不合時宜地想,這年頭大猛攻隻能被撩了嗎?他是不是該支棱起來,比如說把葉星辰壁咚在樹上,和他說男人,你是不是在玩火什麼的。
隻是他腦子裡的一團毛線還沒有整理好,就聽見葉星辰問他:“容容,我可以親你嗎?”
容念風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答應的,他隻知道等他反應過來時,他是在葉星辰水亮的瞳孔裡看見自己的,失神,還呆。
葉星辰在他的嘴上親了一下:“甜的。”
容念風怔了下,忍不住偏了偏頭,於是葉星辰的吻落在了他的臉上:“燙的。”
他雙手捧著容念風的臉,迫使他微微仰頭,那雙濕黑的眼睛看著他,笑道:“臉是紅的。”
他湊上前去,親了下容念風的耳垂:“這裡也是燙的。”
容念風隻顧著心跳了,思緒混亂得讓他覺得就算是把手中的傀線全部纏繞在一起再解開,也不會有現下那麼為難。
葉星辰在他的臉上落下一個又一個的吻,最後落在他的唇上,終於不再是淺嘗輒止地親一下。容念風是從這一刻閉上眼的,用自己的感官感受著。葉星辰碰上了他的下唇,應該是在咬,或者說是舔,然後慢慢地探入,撬開他的齒,碰到了他的舌尖。
濕潤碰在一起,容念風一僵,眼睫輕顫,曖昧交纏的細碎聲音與急促的呼吸,在黑暗中清晰可聞,葉星辰收緊了摟在容念風上的手,勾纏著唇舌相抵,兩人的動作仍然是生澀又僵硬。
不知道是怎麼停下的,可能是在他意識到自己有了反應時,或者是他胸腔裡的空氣越來越稀薄時,他推開了葉星辰,結束了這個吻。
他喘著氣:“先喘口氣再說。”
葉星辰也沒好到哪兒去,又湊上前去親了口他白皙的脖頸。
容念風:“……”
他看著葉星辰眼中壓抑的欲望,忍不住開口:“你再忍忍。”
嗯,等他做好準備了,就可以大撅特撅了。
葉星辰實在是,感覺有些饑渴難耐。
葉星辰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容念風問:“你有沒有感覺背後發寒?”
“有點。”
忽然,葉星辰道:“有人過來了。”
容念風心跳落了一拍,忙牽著葉星辰跑:“通靈牌上不是說今天懲戒堂的人不會來嗎?!”
其實他倆要是被發現也沒事,他們可是正兒八經的道侶,麻煩的是現在已經是巡夜時辰了,被抓住那他和葉星辰大晚上的來小樹林幽會豈不是要被全劍宗的人都知道!他還丟不起這個臉!
於是兩人跑得飛快。
隻是剛從懲戒堂一行人的手中逃生,容念風和葉星辰就手拉手碰上了宋修遠。
宋修遠一臉幽怨:“你倆大晚上的刺激我合適嗎?”
容念風訕訕地鬆開手:“好巧。”
葉星辰問:“你在這兒乾嘛?”
“你問我在這兒乾嘛?!”宋修遠指著身後的玉虛宮,苦哈哈道,“我也住在這兒!”
他沉沉地歎了口氣,拍了拍葉星辰和容念風的肩:“唉,年輕人還是要克製一點。”
說完,他又重新找了塊寬敞的地方,把自己攤成一塊餅。
容念風、葉星辰:。
容念風問:“他在乾嘛?”
葉星辰麵無表情地想了想:“……發瘋。”
倏而,遠處的宋修遠直起身子:“我在吸收天地之精華!”
容念風:“……我信了。”
確實在發瘋。
容念風本想秉承大猛攻的自我修養,送葉星辰回血月閣的。但莫名其妙的先回了玉虛宮,他也就不再勉強。等葉星辰把他送回住處後,他才朝葉星辰揮手:“你快回去吧。”
兩人又黏黏糊糊地拉扯半天,葉星辰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容念風把通靈牌拿出來:
[路上小心]
作為大猛攻,適當地安撫小受的情緒是很有必要的。
過了會兒,葉星辰回他:
[好]
[你還有多久到啊?]容念風又問。
[我還沒走,我在暗殺宋修遠]
容念風愣了下,忙打開門,遠遠地和葉星辰揮手。
有風拂過,窗戶被吹開了大半,月華傾灑,如冷霜。
葉星辰勾著宋修遠的脖頸,也朝他揮手,月光疏疏落落地灑在他那一襲祥雲紋路的紅衣上,衣角翻飛,格外有少年的驕矜氣。
通靈牌閃了閃,容念風以為是葉星辰發的消息。
他眼尾帶笑,隻是低頭看的那瞬間,他渾身血液在一瞬間涼透。
“啪嗒——”
通靈牌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隻見上麵愕然寫著:
[念雪的魂燈……滅了]
[她死了]
[速歸]
也是在那一瞬間,容念風才覺得他和葉星辰的距離,仿若是墜入了一條渺遠的星河。
第70章
他要死了
他的心在一點點往下沉, 甚至能感覺到原本溫熱的手腳慢慢的變涼,仿佛是淹沒在水中,茫然的窒息感, 即將溺斃又失重,腦海裡一片混沌,他什麼也想不出來了。有些喘不過氣來, 隻能慘白著臉迅速將門關上,隔絕門外眼含笑意、發絲被肆意揚起的少年。
容念風不知道自己的手在顫抖, 是他為了撿起掉在地上的通靈牌時他才意識到的, 拿不穩,就連想用靈力寫幾個字都做不到。
可能是他天生有些演技天賦在身上, 當屋外傳來葉星辰的聲音時, 他又表現得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還能用帶著笑意的聲音說沒事,讓他快些回血月閣去。聲音漸漸遠去,興許是葉星辰和宋修遠又打起來了, 先是吵鬨了一陣,然後消失。隻留下他一個人, 空氣安靜地他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急促的,心也跳得很快。
很像他和葉星辰接吻時那種窒息感, 或者說更甚,他能感覺到鈍痛從心底蔓延, 心也跟著絞痛, 手不受控製地顫著,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什麼都靜止,什麼都消失, 隻有無比清晰的心跳聲和耳鳴聲。
反應上來的時候,容念風沒忍住,手撐在地上,胃中翻滾著,強烈作嘔的感覺翻湧而來。
他忽然在想,分明難受的是胃,怎麼現在倒是心更難受了。
他想哭的,但哭不出來。
哭不出來就算了,他不勉強。
於是他上了床,隻想一直墜落,最好不要醒來。
很意外,他以為自己睡不著的,但事實卻是他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隻是隱約間,他聽見自己歎了口氣,原來很多東西,從一開始就決定好了結局。
做了夢,並不是睡得很好。
夢中,是容念雪和他。他上一世是個孤兒,自己一個人習慣了,很多時候生病,都是抱著反正死不了,能捱就捱的心態。但他記得在水雲宗時,有一年好像是他六歲還是七歲,他發了燒,容念雪那時長得比他快吧,比他高了半個頭,把他從床上揪起來,一邊罵他一邊帶他去找醫修。
其實那時他以為自己要燒糊塗了,心裡還在大罵什麼狗屁修仙界,還不是發個燒就要死要活,要是下一次再穿書就不要再來修仙界,也不好玩。
可容念雪找來了宗門裡的長老,和他一般大的小孩帶著哭腔,說我隻有弟弟了。
隱約間,他好像還聽見來的醫修說怎麼又生病,也不知道這一次要病幾年……他也不知道後麵還說了什麼,隻是喃喃,我也隻有姐姐了……
夢裡的畫麵一轉,是他八九歲時,容念雪給他紮小辮,他緊繃著臉不願意,容念雪就威脅他要是不紮小辮以後就不給他做姐姐了,所以最後他還是頂著一頭的小辮子在宗門裡晃,被其他師兄師姐笑了好久。
十歲的時候測靈根了,他的靈根殘缺,相比於他來說,容念雪是宗門中最有天賦的,再加上和丹修宗還有婚約,宗門修煉時資源都是先讓容念雪來挑。可她會晚上偷偷問他,要不要修煉。
容念雪是他姐姐,而他是容念雪的弟弟。
從夢中驚醒時,容念風竟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冷汗津津,麵色慘白。
良久,屋外傳來敲門聲,他吐了口氣,拖著如灌了鉛的腿往外走。
是葉星辰,他嘗試說話,這才發現嗓子有點啞:“你怎麼來了?”他問。
葉星辰伸手往他額頭上貼,抿唇道:“昨晚著涼了,有些發燒。”
“沒事,等會兒去煉丹峰煉幾枚丹藥吃了就好。”容念風勾唇,臉上帶著笑意,往後退了一步,讓葉星辰進來。
葉星辰看見他赤足,微微皺眉。
容念風長得好,穿著鬆鬆垮垮的水墨色青衣時像是幅山水畫一般,白皙的腳踝踏在地上,倒是平添了懨懨的氣質。
“不冷嗎?”他走上前,攔腰抱起容念風。
容念風隻是一頓,昨晚一直哭不出來的,現下卻想哭了。
他雙手環在葉星辰的脖頸上,垂首埋在他的胸口,悶悶道:“冷。”
葉星辰笑道:“冷還光著腳。”
容念風默了默才道:“下次不會了。”
將他抱到床上,葉星辰將手覆在他清瘦漂亮的腳腕上給他暖腳,容念風見他認真的樣子,張了張嘴:“……你今天怎麼沒修煉?”
葉星辰手上的動作一頓,他今日沒有修煉,但洗髓池卻還是要去的。
他抬眼,笑著道:“等會兒再去,給你送東西。”
說著,他從懷裡拿出塊新的通靈牌來,又拿了個乾坤袋。
容念風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就聽見他說:“我昨晚見你通靈牌摔在地上了,也不知還好用不好用,重新給你買了塊。今天去買的時候,恰好見有乾坤袋,也買了一個。”
他的話很溫柔,容念風覺得,如果他現在想要碰一碰葉星辰的臉,肯定是很近的,不像昨晚一樣,像是隔了星河一般。
這樣想著,他也這樣做了,他伸手,戳了戳葉星辰的臉:“你哪裡來的靈石?”
天階上品,好貴的。比他玄階下品貴多了。
葉星辰彎眉:“給宋修遠坑的。”
畢竟一本小凰文就花了宋修遠好多靈石。
容念風也笑:“他靈石還挺多。”
“你靈石也多。”葉星辰抬頭看了眼他,認真道,“都在聘禮裡。”
聞言,容念風一怔,他沒認真看過有多少,隻記得他離開水雲宗時一股腦連帶著箱子全部塞進了乾坤袋中。隔了幾息,他低頭看了眼腰間的乾坤袋,心想當真是難為玄階下品的乾坤袋中放了那麼多值錢玩意了。
葉星辰溫聲:“以後還會有更多的。”
“好。”
他很快就離開,並沒有久待。
也幸好他沒有久待,不然容念風真的快要裝不出來了。
他抱著膝,盯著床上的通靈牌發呆。
他的通靈牌壞了,但怎麼壞的他有一瞬間已然忘記。人還是種挺神奇的生物的,做了修士也一樣。他竟然在下意識地逃避昨晚的記憶,說起來還有點好笑。
喉嚨裡湧上一陣反胃,他仰頭壓製住這種感覺,然後又有些茫然地喘了幾口氣。
他又繼續躺下睡,邱年沒來找他,葉星辰也沒來找他。
可能邱年以為他在淩雲峰偷懶,可能葉星辰以為他回屍傀閣修煉去了。反正都沒來找他,但他心裡是很感激的,這樣他可以睡醒了又睡。
什麼也不做的感覺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容念風覺得自己整個人要爛了。是小鬼先受不住的,趴在他的頭上啃,催促著他趕快出去走走。他還愣了愣,心想還好隻是小鬼不是江渡。想到江渡,他揉了揉頭,江渡……江渡自從上次從上古秘境出來後也變得很不正常,不見他好長時間了。
紅衣傀儡上也沒他的氣息,不知道去哪兒了,等過幾日他回來再給他做點心理輔導吧,可能是在上古秘境中遇到了什麼事。
還有小鬼,小鬼最近沒吃補血丹,養得也不好,本應該是養得油光發亮才對,現在黑壓壓的,還瘦瘦的,不好看。
邱年,邱年是他師父,他好多功法都沒學好,也不知他有沒有很失望,其實他還挺努力的來著,修煉好像也很快,屍傀閣的師兄師姐還誇他了呢。
還有……還有什麼來著,他又忘了。
現在好像是晚上,窗戶也打開了大半,容念風愣愣地看著月光往屋裡落,無數塵埃飛舞。他忽然覺得那些塵埃好像在前仆後繼地往自己鼻子和嘴裡湧,然後呼吸不過來了,越來越困難。緊接著是耳鳴聲,當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掉時,他猛地墜落,終於不再是慢慢地被淹沒、下陷。
他躺在床上。
啊,容念風,你沒有姐姐了。
你忘記了。
他緩慢地把自己蜷了起來,試圖找到最安全的姿勢。
他其實,不是為了修煉才答應替嫁的。
他一直想要的,隻是姐姐。
可是他不知道怎麼做了,他明明已經很努力地在避免這個結局。
容念風睜著眼,睫毛遮掩住渙散的瞳孔,從上古秘境出來的那一瞬間,仿佛變成了一個笑話,他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了的。
良久,他將手搭在眼睛上,低低地哭出聲來:“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啊,葉星辰,你二十歲的及冠禮,我可能不能參加了……
宋修遠見他從屋裡出來時,差點驚掉下巴:“你在玉虛宮啊?”
“嗯。”容念風道,他好幾天沒吃東西了,修仙界其實也挺好的,要是放在以前他幾天不吃飯,現在恐怕已經在醫院躺著了,但現在不會,他還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有力地跳動著。
“哇,我以為你在屍傀閣呢。辰辰還問我你回來了沒,我見你屋裡都沒動靜,以為你不在。”宋修遠手裡還把玩著一個木盒,打著哈欠道。
容念風張了張嘴,聲音低啞,他很累,甚至不想偽裝自己原本的聲音:“我回來拿個東西。”
“你的聲音!”宋修遠瞪大眼睛,壓低聲音學他,“我是容念雪的弟弟容念風。”
聽到容念雪的名字,容念風猛地一怔,眼眶發紅。
嚇得宋修遠差點跪了:“你還真哭啊,你彆哭啊。我不學了!”他慌忙道,“我聽你聲音像男生,就想你孿生弟弟應該也是這樣的聲音我才學的,我錯了我錯了,你彆哭啊。”
他把手中的木盒遞給容念風:“我把九轉乾坤丹給你行了吧,你彆哭。”
九轉乾坤丹?
容念風感覺自己呼吸不上來了,他臉色慘白,問:“你這個是九轉乾坤丹嗎?”
“是啊,柳璃兒非要給我的。”宋修遠道,“我還說我給辰辰補補身子呢。”
晴空萬裡,烈日灼灼。
容念風卻聞到了潮濕的味道,有東西開始腐爛,他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