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閉著眼,微顫的睫毛,蹙緊的眉,額頭源源不斷的虛汗,昭示著這個綿長可怖的夢。
她的淚順著臉頰沒入發髻,燙傷了他的心臟,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曾經那些委屈不甘,似乎都後知後覺地湧向他。
“月月,這些話你為什麼不和我說呢?”他的語氣甚至帶著乞求,而後又不斷自責,“都怪我,是我當初的忽視造成了無法挽回的一切。”
”如果那天我回國來找你,我們是不是就……”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這些話於現在而言,無非是些沒有實際作用的悲春傷秋。
後悔,是這世上最沒用的東西。
或許破鏡上的這道裂紋才能永遠警示他。
曾經的陸綏是多麼失敗。
他將毛巾打濕,細細地擦拭薑既月的淚痕、薄汗。
目光靜靜地停留在她的臉上,觀察她麵部一切細小的肌肉變化。
很難找到一個準確的形容詞簡單概括她的臉,僅這麼一眼你能想象她著風衣在巴黎的街心漫步,你能聽見她爽朗的笑聲遍布科羅拉多大峽穀,不會去想她靜臥著毫無生氣的模樣。這樣的臉,過一分濃,少一分則寡。眼鼻嘴,形準神韻,她這幅美術館裡最好的畫,遠遠地勾住了人的目光。
陸綏從來沒覺得自己有多高尚,他的審美一向無可挑剔,但在她麵前也不可免俗地隨眾。
那幅他不敢下筆的畫,在此刻有了眉目。
他一夜未合眼。
薑既月醒了,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睡了十幾個小時,醒來是頭痛欲裂。
他貼心地遞了一杯溫水過來,溫柔道:“喝點水。”
薑既月順著他單手拿著這隻玻璃杯,潤了潤乾燥生煙的嗓子,
喝得太急還嗆了幾口,他的另一隻手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
薑既月有些受寵若驚,問他:“你怎麼在這兒?”
陸綏本來想問她媽媽的事,想了想還是頓住了:往事重提,惹她傷懷,算了等病好了再問吧。
“我來照顧你。”他的語氣誠懇,沒有半分虛情假意。
薑既月看著這雙過分深情的眼睛,堅持不住這對視的第七秒,對他說:“我餓了,想吃小餛飩。”
“我去買。”
不管薑既月提出什麼條件他都會滿足。
“不,我要你給我包。”
酒壯慫人膽,病增嬌人勢。
她借著自己生病的由頭提出過分的要求。
“好,我出去買菜,你乖乖一個人在家,多睡會兒。”
他的語氣溫柔得不像樣,無底線的包容。
陸綏把藥放在床頭櫃上,出了門。
薑既月在聽到門重重關上的聲音後,便偷偷溜下了床。
她從梳妝台上拿下了拿瓶自由之水,噴滿整個衣帽間,然後連帶著枕頭和被子,一齊蝸最深的衣櫃裡。
她沉溺於普魯斯特效應中,哪怕隻是短暫虛構的。
媽媽身上的味道就是這瓶自由之水,但少了她獨有的烤麵包的香味。
層層疊疊的被子把她整個人都給包裹,從外麵看隻能看到一顆頭,像是圓筒形的木乃伊。
—
陸綏一到家,先去查看她是否退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