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忠深吸一口氣,算是看出來李威在找茬了,臉上的笑容瞬間全都消失。
京城達官貴人多,李威未必是什麼大人物。
他冷冷道:“我們也沒求著你救他,你自個兒瞎發善心,乾我們什麼事?”
“就是就是,”他的妻子連聲附和:“你要當冤大頭,找我們乾啥。”
“所以,你們是不肯給了?”
“不給!”
“好。”李威轉身,看向旁邊沉默的少年,“那宋衍你給。”
“什……什麼?”宋衍下意識地反問,明白李威的意思後,聲音堅定道:“好,我給,隻是麻煩立個字據,日後我一定還清錢。”
“你現在就還。”李威一副不近人情的冷漠樣子,與之前的溫厚截然相反,“一天都不能拖。”
宋衍瞪大雙眼,聲音不自覺拔高:“現在?!”
李威點頭,掃了眼擁擠的小院,“要麼給錢,要麼給物,要麼……給人。”
氣氛一滯。
“給人給人!”宋忠妻子用力一推宋衍,像賣菜一樣笑道:“大人,這小子力氣大,乾活麻利,您買回去絕對不虧。”
宋忠擰起眉頭,“不行。”
他畢竟有官職在身,若是被人知道他把同族侄子賣身為奴,怕是會被人瞧不起,還會引來非議。
“你起開,有本事你給錢啊?!”他的妻子腰一扭,擠開丈夫,搓手問:“大人,您看您出多少銀子?”
李威平靜回答:“五十兩。”
“五十兩!”婦人驚呼出聲,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縫,“大人,您看咱是不是現在就簽那什麼契書?”
一聽五十兩,連宋忠也有些心動,他一年到手的俸祿都不到五十兩,現在不僅多得一年多的俸祿,家裡少一個吃閒飯的,還可以省去日後諸多麻煩。
簡直是一舉多得。
宋忠不再多話,默許妻子和李威商討如何簽賣身契。
宋衍渾身冰冷,胸口急劇起伏,難以置信地盯著同姓同族的親人。
為了不出五兩銀子,他們寧願把他給賣了,還平白多拿了五十兩。
他的眼裡漸漸失去所有的光,整張臉毫無血色,蒼白如雪,麻木地被他們牽著按下手印。
雙方簽的是死契,以後無論生死貧富,宋衍都和宋家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李威疊好兩份契書,從懷裡丟出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扔給宋忠夫婦。
“行了,另一份契書我會拿到官府,人我帶走了。”
宋忠和妻子正在扒拉荷包裡白花花的銀子,頭都不抬一下,幾個孩子圍在他們身邊,嘰嘰喳喳地吵著要買新衣裳。
李威轉頭看向一直沉默的少年,問:“你有什麼東西要帶走的嗎?”
宋衍死死地咬住唇,竭力不去看言笑晏晏的一家子。
他扭頭往柴房走去。
狹小昏暗的屋裡堆滿柴火,彌漫著一股黴味,靠近門口的角落放了張單薄破爛的被子,旁邊還有一個破了角的瓷碗。
宋衍跪在柴堆裡,低頭翻找。
不一會兒,他從柴堆深處翻出來一個灰色布包,輕輕地吹去上麵的灰塵,小心疊好,放進懷裡。
自七歲父親亡故後,宋衍在昏暗潮濕的柴房裡住了八年,現在終於到了離開的時候。
他苦笑一聲,快步走出柴房。
院子裡隻有李威一人,宋家幾人不見蹤影,而正屋的門緊閉,聽不到裡麵一點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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