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頭頂傳來歎息,一雙滿布皺紋的手伸到麵前,將她拉了起來,“瘦了。”
多少年她都沒有再聽到祖母對她用這樣關切的語氣說話,詹霽月眼眶一紅,霧氣湧上,拚命眨眼這才防了眼淚往下掉。
吸了吸鼻子,詹霽月輕聲道:“京城以瘦為美,孫女這樣倒是剛好。”
“你這嘴皮子,和老東西一樣會說。特彆是......犯錯的時候。”
老定安侯夫人深深地看著她,話鋒一轉,語氣陡然變得犀利。
詹霽月心神一顫,抿唇,準備行禮,手被牢牢握住,一股力氣將她拽住,沒讓她彎腰。
抬起頭,詹霽月詫異的看著麵前已經兩鬢斑白的老婦人,顫聲喊道:“祖母?”
老定安侯夫人沒有說話,牽著她走到主位坐下,詹霽月給她端茶,乖巧的坐在她的膝下。
“這麼晚了祖母還在等我,可是想要問罪?”
江南一行,出了太多的事,她有太多問題要問祖母,但現在,顯然要先解決她為定安侯府帶來的危險!
從冬菊的表現來看,她在江南發生的事,恐怕都沒有逃過祖母的法眼!
本以為祖母會嗬斥,會驅趕,卻沒想到竟然會被牽著到了膝下。
詹霽月心底生出幾絲茫然和無措,硬生生壓了下去。
前世今生,她和祖母自從祖父病逝後關係變生疏了下去,直到月前,她為了虎符的事主動向祖母交好,但祖母表現依舊淡淡.......
老定安侯夫人瞧著她略蒼白的臉色,眸色一沉,閉著眼撥動手裡的珠子,良久,開口道:“我已經老了,定安侯府是你們的,你們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我不會乾預。”
這話的意思......
“可我將詹知許和懷王打的半死送回京城,若是陛下震怒,定安侯府恐怕會被我牽連,到時候祖母您也........”
詹霽月住了口,望著身旁的老人,雙目透出涼意。
老定安侯夫人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活了這把年紀,我已經夠本,若是你闖出禍,因你受罪,倒成全了那個老東西的心思。”
話裡話外,祖母竟然真的沒有氣她的意思。
甚至詹知許被她送去刑部,祖母也未生氣?
詹霽月神色露出意外,隨即又聽祖母道:“何況,事情發生到現在,定安侯府依舊好好地,不是嗎?”
“就是就是,小姐莫要擔心!咱們老夫人也不是吃素的,那點子人脈還是有的,要是真到了那麼危險的時候,還不知道是定安侯府受難還是皇城......這一路小姐擔心壞了吧,吃點嬤嬤做的安神膏,用的都是上好的果子,不苦!”
老定安侯夫人身邊的王嬤嬤從外麵進來,正好聽見這段話,笑著捧上一碗膏遞過來,雪白的膏體散發著梨子的清香,詹霽月沒接,看向身旁的老人。
往日裡,她來南苑要麼見不到祖母,要麼說了幾句話便被送回去,根本不曾有東西吃!
“看著我做什麼?她私自為你煮的,你吃了便是。”
老定安侯夫人硬邦邦的開口,詹霽月隨即露出笑,乖巧的道謝,雙手接了碗,一口口的咽下。
很甜!
“小姐慢慢吃,老奴還熬了湯,那是大補的東西,瞧您瘦的,等會和老夫人一同吃!”
王嬤嬤笑眯眯的退下,詹霽月已經很久沒有在南苑得到這樣的待遇,熟悉的同時又生出古怪。
屋內隻剩下詹霽月和老定安侯夫人兩個人,老夫人不說話,隻剩下詹霽月吞咽的聲音,忽的,她的衣襟被一隻手撥開,瞧著她胸口發黑的蓮花圖騰,老定安侯夫人歎了口氣,沉悶的聲音,傳過來,“你終究,還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