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提起前事,許玦心中升騰起一團急火,卻也隻能咬牙平息,“自是不會,表兄多慮了,阿玦隻看這廊橋偏僻,未留意伍大人好靜,竟挑了此處透氣,若碰到夜貓傷人就不好。”
紓雅忖量片刻,付之一笑,“姐夫切勿擔憂,我與伍大人這年輕力壯的,即便誤入山野也能安然回歸,斷不會被那偶爾竄出的夜貓所傷。”
她雙眸星輝閃爍,絲毫不受這盆臟水所染。許玦雙唇緊抿,恰要回應,卻隻聽她接續道:“聽說閔側妃受了極大委屈,姐夫你該回去好生安慰才對,到底也是洞房花燭夜,怎能空耗良宵,留新娘子獨守空房......”
言畢,紓雅挽起魏垣手臂,挪步下台階,身後伍必心躬身致禮,隨二人一同離開。
魏垣本還想與之多說幾句,誰知紓雅態度決絕,手勁也重,幾乎掐進他肉裡。魏垣數度回頭,可許玦還僵在原地,背身而立。
許玦心緒久久無法平靜,哀怒雜糅,仿佛整個人正沉溺於一個巨大而空洞的漩渦之中,無人願意伸手援救。
他以為能與表兄相互倚靠,卻未曾察覺,表兄身邊總有人比自己更為重要,韋紓雅,伍必心,甚至還有他所支持的許瑜。自己不過是個負擔,一味卑微乞求,以致稍有越軌便被視為罪大惡極。
而今魏垣大抵已經厭棄他,妻兒與自己疏遠,親信近侍又與心愛之人針鋒相對,種種事端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令人窒息。他已習慣無助,再也無法憑借一己之力止息紛爭。
“殿下大喜之夜,不如早些回房。”靠前的侍衛勸道。
“閔側妃憂心她的侍女,本王且去探視王妃吧。”許玦回過神,握緊心中最後一根穩繩,強自鎮定。
拐過回廊,魏垣方才輕聲呼痛,“阿玦做得確實有些過,但他本性不壞,你又何必用言辭羞辱他......”
“橋上所言,未帶一個臟字,且句句實情,何來羞辱一說?”紓雅麵露不悅,停下腳步,“不知你們在新房內起過什麼齟齬,他莫名就要汙蔑我與必心,夫君當時聽得一清二楚。”
魏垣稍顯錯愕,少頃,沉聲微歎,“他自幼飽受欺淩,內斂寡言,最易混淆方向,時常走極端罷了。”
紓雅堅持己見道:“我隻知他貴為皇子,是現今炙手可熱的寧王殿下。他曾深愛姐姐,謙卑至極,讓我以為他是世間少有的癡心人......可憐姐姐一片真情,算是錯付了,為她籌謀的替嫁之計亦是徒勞。”
借著懸垂的燈籠,魏垣看清她眼中淚光點點,與先前回應許玦時的從容含笑截然不同,他竟在那語氣強硬的話中聽出了一絲“放棄”的意味。
魏垣頓時百感交集,反思先前之言或有不妥,無論哪一方,都是他真心相待之人,他絕不願看到他們勢同水火。
他不由分說地攬過紓雅,緊緊揉進自己胸膛,略帶委屈道:“可彆!明明前腳才說厭惡寧王行徑,後腳便要效仿他了?”
這話噎得紓雅啞口無言,隻覺他說得在理,便借著衣襟的遮掩開始低聲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