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鐘惴惴問:“您那天去謝府探望,謝老太醫他好些了吧?”
“他身體健朗,那點小傷,無妨大礙,也無怪罪之意,放心就是……”莊和初垂手合窗,不知是不是叫窗邊寒風撲著了,窗沒合好就咳起來。
手上一疏忽,窗子重重落下,“梆”一聲大響。
千鐘忙擱了筆過去扶他,“您還是彆挪動了,您就在這兒歇歇,我去把謝老太醫請到這兒來吧。”
“不必……”莊和初忙按住那挽在他臂上的手。
咳聲止息,喘息稍定,莊和初才接上前話,緩緩道,“我與謝老太醫的關係非比尋常,為著日後方便,也該引你一見。你隨我一同去吧。”
莊和初的臉色看著就不大好,他便是不說這話,千鐘也想送他過去。
不過個把時辰的光景,院中裡裡外外已儘數撤去了婚儀用的熱鬨布置,一應恢複到往日素雅沉靜的樣子。
見二人過來,立侍門口的仆婢將門簾一開。
千鐘隨在莊和初身後進去,還沒看清坐在屋中那人的樣貌,已覺出一道鋒銳的目光忽地刺到她身上,隻道是那老太醫到底為著摔傷的事還有怨憤,忙往莊和初身後掩了掩。
莊和初進門便遣退屋內外一應當差的人,才將躲在他身後的人引上前。
千鐘怯怯從莊和初背後探出半個身,也不敢抬頭直視,正要向座上的人道一聲謝老太醫,卻聽莊和初語聲淡淡地引薦道。
“千鐘,見過皇城探事司總指揮使,謝司公。”
皇城探事司,謝司公?
千鐘愕然一驚抬眼,撞見一張須發皆白的老者麵孔,一套備好的見禮話頓然滯在唇齒間,一聲也使不出來。
這人……
那道打她一進門就刺來她身上的鋒銳目光不知何時已化為和善一片,盈盈地流轉在一雙因年邁而渾濁的眸子裡,晦暗不明地望著她。
蒼老的麵龐上溝壑縱橫密布,顯不出什麼波瀾。
“這麼說,”那目光隻與千鐘接了片刻,便淡淡朝旁一轉,“司中之事,你已全讓縣主知曉了?”
莊和初一襲輕便袍服,垂手頷首而立,如常的恭順中分明透著一股此處由他做主的從容。
“昨夜在內廷殺人取命,便是有皇上準允,也終究於行事上多有不便,若無縣主協助,難得圓滿。下官不敢專功,亦不敢亂了司中律例,特請縣主前來,當麵向司公陳情。”
天光清朗,穿窗而入,將室內映得一片亮堂。
方才這道瘦小的身影在門口一閃,謝恂便一眼看了個清楚,已由著她定定看了自己這麼許久,少年人眼力更佳,想來該看見的已經全都看見了。
“縣主怎這樣看著我?”謝恂眉目一彎,和善地問道,“可是從前在什麼地方見過?”
千鐘恍惚回神,磕巴了兩聲,才慌忙道:“我、我是看您實在麵善!您生就一副菩薩相,定是大慈大悲,高福高壽,您、您……”
說著,千鐘話音微微一哽,一低頭,端端正正跪下了,俯首便叩,“您一定福海壽山年年旺,百子千孫代代興!”
“誒呀……”謝恂眸光一沉,轉手擱下茶杯,摸過斜依在茶案旁的拐杖,緩緩起身,便要朝跪在地上的人垂手,“老朽區區一個差人,怎受得起縣主如此大禮呀——”
手才往下一沉,莊和初已將千鐘一把攙起,又不著痕跡地一轉手,扶上那撐著拐杖站得搖搖晃晃的人。
“司公腿傷未愈,還是坐下說話吧。”
強將人扶坐回去,莊和初才又垂手而立,一派恭順道:“向縣主表明身份一事,雖事急從權,但終究不合規矩,下官聽憑司公責罰。”
謝恂晦暗不明的目光在這二人間略略一轉,寬和地笑笑。
“也無妨大事,補個陳情的文書就是了。”謝恂輕一歎,“怎麼說,你我也都是在一條船上發財的人,這點照應,算不得什麼。何況,昨夜你……啊,是你與縣主,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