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莊和初還是不急不忙地問,“這麼說,殿下對縣主隻是念著一片恩義,並無兒女之情?”
“什麼兒女之情,先生就彆打趣我了!尋歡作樂是一碼事,要說我這心裡頭真心實意揣著日思夜想的,就隻有我裕王叔,我琢磨他都琢磨不過來,哪有心力琢磨這些?不過……”
那斷然否認的話音又忽然一頓,發出一聲令千鐘心頭一顫的遲疑。
“我母後倒是說過,她覺得縣主聰慧機敏,很是合她眼緣。她前些日子還與我說,裕王叔如今連先生您的婚事都要插上一手,怕是定然不會讓我順順當當成一門好親事了,要是一時沒有合適的人選,先納個家世平平但能真心待我的側妃也好。若叫她知道了縣主的心思,也知道您無意迎娶縣主,她沒準兒真會豁出去為我撮合了。”
這番話裡的前因後果,利害糾結,千鐘都能聽得明白。
可是這豁出去……能是怎麼個豁法?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到這該追問幾句的地方,那人卻又不問了,“時辰不早了,殿下先進宮去吧,容我想想,也許能有兩全之策。”
莊和初說的是“也許能有兩全之策”,但聽進蕭廷俊耳朵裡,那“也許”二字就如同不存在的了。
蕭廷俊又道了幾句過年的話,周全了禮數,便一身輕快地走了。
屋裡重歸寧寂,莊和初鬆下已有些倦乏的身子,斜依在背靠上,緩緩喝了兩口茶,才朝內間喚了一聲。
“千鐘。”
明明覺出有細碎的響動,卻半晌不見回應。
“千鐘?”莊和初略略揚高話音,又喚了一聲,才見那簾後怯怯地探出個小腦袋。
人在簾後躑躅片刻,一步三掂量地走過來,一雙眼睛滴溜溜地朝外間裡更明亮的窗子望著,試探著開口。
“大人……我、我覺著,雪已經停了——”
“我覺著沒有。”
被那人淡淡一聲斷了念想,千鐘也不再做無謂的掙紮,老老實實上前,垂頭站下,便不吭聲了。
莊和初看著好笑,“沒有什麼話想與我說嗎?”
“沒有。”垂著頭的人老實巴交道,“我幫著大皇子的事,哪一樁不是您的差遣呀?您心裡頭跟明鏡似的。您要是打定主意不認了,我再說什麼都不好使,不如就都遂了您的願,您念著我明事理,沒準兒還能可憐我些呢。”
話是認命的話,可字字聲聲裡都在拐著彎地罵他。
本還擔心著如此大事會不會嚇壞了她,現下這麼看,這人不但沒嚇壞,還在這短短的工夫裡就已經琢磨好了對付他的招數。
不讓她使出來,怎對得起她這番苦思冥想?
莊和初好容易才忍住笑,肅著一張臉,語聲淡淡地問她,“我何時差遣你去買絲線,給大皇子縫荷包了?”
麵前人也不急著分辯,隻委屈地抬了抬眼,“我說了,您能信嗎?”
“不知道,你試試看。”
雖不是句準話,千鐘麵上擺足了委屈,心裡還是定了一定。
隻要還肯聽她說,那就是還有商量的餘地了。
千鐘就拿著這副委屈的調調,把她如何幫了雲升風臨進大理寺,如何得了那一百兩銀子,為何再去那街上等大皇子和裕王一行,又怎麼被那倆婆子護進絲線鋪子裡,與莊和初從頭起說了一遍。
說到關鍵處,千鐘癟了癟嘴,埋頭揪著衣角,又格外委屈幾分。
“臨走了,那鋪子裡的婆婆拉著我,一個勁兒地與我說那鋪子裡的絲線怎麼怎麼好。我就想著她們護我一場,我照應人家的生意,也是應當的。我就說,我要縫荷包的那種,她們問我是要縫給心上人嗎,我急著快點兒走,就順著她們的話說是……誰能知道,這話怎麼就傳成了這樣呀。”
說罷,又想起落下一段,忙又補道:“我身上就隻有裕王賞的那張一百兩的銀票,那婆婆說,這張太大了,在她們那使不了,她們就送了我一股,叫我先回家用用看,要是覺著好用了再去光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