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104(2 / 2)

郝春被叉出去的時候處於全身僵硬不明所以的狀態,陶誌遠卻是模模糊糊弄懂了發生了什麼,猛地掙脫了押他的兩個男老師,一口氣衝到校長麵前,一個又一個地給他猛磕著頭,額頭出了血,地麵都被染紅了。

“校長,我啥都不知道,我是無辜的!我是啥樣的人,這一年多來老師和同學們都清楚!我心裡頭隻有學習,啥都不關心隻關心成績,我是被害的!”陶誌遠絕望地大叫著。

他其實想說的是王冬枝害他,可話落到大家耳朵裡,就以為是郝春害他。

“東西在你床下頭發現的,你意思是郝春給你塞到那兒去的?”其實校長心裡認定郝春是主犯,至於陶誌遠會不會做這樣的事,還是有點持觀望態度的。畢竟陶誌遠咋說也是拿過年級第一的人,在這個年代大部分人的認知裡,成績好的學生品德也必定優良,不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這宿舍人來人往的又不是我一個人住,想往我床下頭塞點啥都容易得很,我是被害的!!我是要考高中的人,咋會做壞事啊!”

陶誌遠知道解鈴還須係鈴人,他又衝到人群前磕頭,額頭帶血的樣子看起來彆提多淒慘了:“叔叔阿姨們,你們去學校隨便找個人問問,就知道我愛學習,尊敬老師團結同學,還考過年級第一,咋地也不能乾傷天害理的事兒!求你們高抬貴手放我一馬,等以後我出息了,絕對不會忘記你們的恩!我家裡不容易,爸死得早,爺奶和媽一身病下不得地,上頭五個姐姐餓死兩個,殘廢了兩個,還有一個躺在醫院裡頭現在都不知道死活,一家子全指望我一人呐!我要是被開除了,我們一家子都不活了哇!!”

陶誌遠哭嚎的樣子實在是淒慘無比,再加上他把自己的情況說的那麼慘,大家都沉默了,心裡微微有點不得勁。

校長心裡其實也有點舍不得陶誌遠這個尖子生,又憐惜他和自己一樣是窮村子裡掙紮出來唯一香火男娃,看大家態度似乎有點鬆動,就試著幫忙說情:“不是我偏袒誰,這個學生的情況,學校裡的人都知道的,他沒撒謊。那個郝春不是啥好學生,平常就愛鬨事兒,這事兒肯定是他做的,但是陶同學不太像啊。”

宿管阿姨也發聲支持陶誌遠:“就是,這孩子我印象可深刻了,那麼大熱的天兒,宿舍裡悶死坐不住人,孩子們都去外頭放風野去了,就他認認真真坐在宿舍裡寫作業看書。平常學校給點啥補貼,他自己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用,全都攢起來托我給他家裡寄回去,是個好孩子哇。”

學習成績好,聽話,人緣好,孝順,還家裡慘,這的確是這個年代最符合主流價值觀高分評價的學生了。

聽校長和宿管阿姨這麼一擔保,有幾個人猶豫了一會兒,就稍微改了口:“要真是這樣,暫時不把他開除了也行,但懲罰還是得有的。”

“嗯,我們也不是那不分青紅皂白的人……”

受害群體就是這樣,大家群情激昂的時候所有人都不會讓步,一旦有人退讓,其他人也不好出聲當那個繼續鬨的出頭鳥了。

於是,大家都勉強同意了校長更改後的決定:郝春直接開除,陶誌遠取消一切特困生補助,罰錢五十塊用來補償被偷東西的家屬。當然這錢還是由學校來掏,陶誌遠寫了個欠條,以後等他考上高中找到工作了再償還本息。

校長的做法幾乎挑不出毛病,看在這個孩子也算是倒了大黴的份上,即便是心底頭還稍有懷疑的人也無話可說了,這事便這麼定下了。

郝春的父母得知自己的兒子再一次被開除時鼓足了氣打算來學校大鬨一場,可當他們弄清楚事情原委後,立即悄無聲息地帶著郝春收拾好東西走了,走得比誰都快,生怕被其他人多看一眼。

出了這麼丟人的事情,哪怕學校不開除郝春,他們也沒臉再讓這個孽種留著,以後再出什麼大事兒就完了,全家人都要被他害死!看起來郝春在學校裡沒吃什麼苦頭,可他回家後什麼下場就難說了,即便不被他的父親真的打死,以後的前途亦是一片灰暗。

學校對外並沒有公布這件事的細節,隻說是郝春偷了東西,具體什麼東西則沒說。

沒有人同情郝春。在程冬至被欺負之前,郝春就已經很“赫赫有名”了,因為他平常仗著會打架,家裡成分好,以及認識一些所謂的社會人,囂張跋扈欺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這次他被開除,許多人都在心底暗念報應不爽,拍掌稱快。

至於陶誌遠,大家則十分同情他。

沒人相信他會偷東西,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是郝春連累了他,心裡對陶誌遠十分地憐惜。本來家裡條件就不好,又撞上這麼一件事兒,多倒黴啊!

似乎是為了表明自己懺悔的決心,陶誌遠主動要求搬出學生宿舍,住在開水房後頭柴房的小庫房裡,白天的時候上課,下課了就幫忙燒水做雜務,掙點兒苦力錢吃飯以及還債。

那小庫房的條件可不是一般的差,冬冷夏熱蚊蟲成群,還有各種燒柴的嗆人煙味,遠遠比不上宿舍的條件。對此,陶誌遠的理由是他沒能認真檢查自己的床鋪,被郝春牽連也有責任,為了不給宿舍的人丟臉以及占用學校的宿舍床位,才決定這樣做。

校長被感動了,特地讓人收拾重修了一下那個小庫房,又暗自吩咐開水房的師傅多多照顧一下這個可憐的學生,儘量讓他少吃點苦頭,多給點工錢,多的部分他來貼補。

陶誌遠這一連串行為,不但獲得了眾人的同情與敬佩,更是給了自己一個緩衝喘息的機會。

白天的時候,他一言不發,學習更加刻苦了,晚上一個人在庫房裡睡覺時,他兩眼通紅,輾轉難眠。

儘管沒有任何證據,可他就是沒由來地堅定認為這一切都是那個王冬枝在背後搗鬼!

對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蛇信子般的目光,都成了無數個夜晚他揮之不去的噩夢。

他原本以為自己不過是收拾了一個啥都不懂的嬌嬌女,現在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惹了一隻惹不得的毒蠍子!

郝春那個草包肯定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他心裡卻是和明鏡兒一樣——絕對是那個王冬枝收買了他們宿舍中的某一個人,策劃了這件事!

這也是他為什麼要搬出宿舍的原因,不知道被收買的人是誰,看誰都像被收買的那個,每天提心吊膽的感覺太難熬了。一旦他的猜想是真的,那麼以後王冬枝弄死他的方法可就多著了,隨便再塞個啥東西他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陶誌遠本來就有點神經質,吃了這個大虧後更是到了疑神疑鬼的地步,明明是一個人獨居的倉庫,他每天都要是不是突襲檢查無數遍,生怕裡頭藏了什麼不該有的東西。

去了教室後,他更是如臨大敵。什麼書包啊,鉛筆盒啊,他都時不時有意無意地撥開看看,身上的衣服更是儘量一個口袋和夾層都不留,拿針縫好的那種。

程冬至自然把他這些舉動看在眼裡,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好笑。

陶誌遠勉強堅持了半個月,程冬至還沒繼續發招,他已經先支持不住了,主動舉了白旗投降示弱。

“王同學,我錯了。”

這天,陶誌遠在路上攔住了程冬至,輕聲地說。

程冬至看著他,眼睛裡沒有什麼同情或者得意的情緒,全是一片漠然。

現在知道道歉了,當初乾啥去了?

“你錯啥了?我咋聽不懂你說的話呢。”程冬至笑。

“這兒就咱倆,你也不用藏著掖著了,我承認一開始是我不對,不該在郝春麵前說你壞話,你看我現在也遭到報應了,你那邊也沒吃啥大虧,你就放我一馬……”

陶誌遠低聲下氣的,差點哭了出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