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叔踉蹌一步,險些沒能站穩,餘準見狀,趕緊將他扶住。
蘇木和明叔都開口,即使再不服,再不願,再恨,他們都不能再動手。
了塵站在一旁,蘇木臉上沒什麼變化,一副聽之任之的狀態。他捏緊了拳頭,走出來,站在蘇木身側,朝著張少昀一拜:“張大人,人之已死,講究入土為安。既已入土,從前往事便塵歸塵,土歸土。大人,師父曾經說過,人活一世,心中要有所敬畏,方能得安生自在。何不讓自己自在些?”
“了塵師父這是要讓我放過?”張少昀屈起一條腿,手擱在膝蓋上,淡定地喝著酒,“如果我不願意呢?”
“凡事皆有因果,大人,請多行善事。”
“因果?”張少昀嗤笑了聲,“我不信因果,我隻看眼前,給我挖。”
幾個隨從上前開始動手,一把接著一把的刀鞘落在土中,許久未見天日的泥土還帶著濕潤,被翻出來。
蘇木感覺到口腔出現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她不動聲色把那粘稠給咽下去,強行壓製。這些人動作很快,沒多久,當年他們埋在坑裡的白骨就被翻出來,有些還泛著黑。看到一塊塊骨頭被踢開,蘇木忍不住往旁邊一靠一抓,握住了了塵的手。
了塵感覺到蘇木抓住他的手,很緊,似乎要將手嵌入他手心中。她並沒有表麵這般平靜,但她能很好的掩飾。
他心裡一顫,翻湧起漣漪,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懸而不定的心也在此刻落下。他回握住蘇木的手,換成了十指相扣。
累累白骨暴露於天地之間,張少昀目光一直停留在蘇木臉上,等著她那雙平靜的臉出現裂痕。她身後的人不帶隱藏的恨意和怒火早已經展露於眼前,而蘇木,隻是微微抿了下嘴,再無其他。
她心思全然放在被挖掘出來的墓坑上,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大人,到底了。”一個隨從上來,抱拳稟報。
張少昀將碗中的酒一飲而儘,往墓坑瞥了眼,裡麵的屍骨大多被隨從翻起,隻留小部分還在坑底。
當年他親眼看著這些人被火光吞噬,燃燒殆儘,那些謾罵,詛咒,他充耳不聞,此時見到這些皚皚白骨,他卻仿佛聽到了來昔日的怒罵。他還想繼續聽,然而現在的清風寨在蘇木的帶領下,隻敢怒不敢言,最多也就隻是給他投來帶著恨意的眼神。
可惜了,樂趣少了一半。
“杜仲,沒成想,咱們還能以這種方式見麵。”
腳尖挑起眼前的白骨,往前輕踢了一腳,白骨在地上翻轉幾圈,張少昀對此帶著輕蔑和不屑,以及冷笑。
“蘇木,咱們後會有期。”臨走時,張少昀朝蘇木看去,後者微微低頭。
“蘇木恭送大人,大人慢走。”
隨從收起手中的劍,欲將離開。周奎氣不過,拿著短刀衝上前,對著離他最近的人就要刺去,而那隨從反應迅速,一下抽出劍。
刀光劍影中,蘇木在腦子想出對策之前,已經眼疾手快,眨眼之拔出身上的刀,將劍擋住,同時另一隻手抓住周奎的短刀。
“大當家!”眾人齊喊了聲,帶著驚嚇。
張少昀回頭,蘇木抓住短刀的手被劃破,鮮紅的血順著刀尖往下淌,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小孩莽撞,請見諒。”蘇木朝隨從道歉,如果不是她反應快,這劍將會刺入到周奎身上,她心在那一瞬間繃緊。
長相凶狠的隨從罵了句:“想死就說。”
“收手。”張少昀道。
“我們想活。”蘇木看向張少昀,“多謝大人饒我們一命。”
“倒不必這般客氣。”蘇木的手鮮血淋漓,張少昀抬起眼皮,從手移向蘇木的臉臉,和之前不一樣,他這次語氣沒帶半分譏誚和揶揄,“我隻是為了卷宗,希望你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