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通的胡子都要散發出焦味來,手已經夠著了鎮紙,一看,是玉石材質,著實有點貴重,才沒有直接砸出去,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眼睛卻落在了那五爪雕龍上,他笑,合著鎮紙落下的“餘韻”,笑聲也如金石:“司空氏之子,竟以江東賀自稱,建康令,賀遨什麼時候有了決斷,要讓你接掌他所擁的屬衛了?”
“父皇恕罪,是兒子一時……口誤。”
“口誤。”司空通點點頭:“朕偶爾也犯口誤,一國之君尚且如此,倒不能因為建康令你的口誤就加以責罰,也罷了,朕有幾個問題,你莫心急,緩緩答,但可得注意莫犯口誤了。朕問你,你做為建康令,可知建康城中共多少戶人口,各多少戶世族,多少戶耕農,多少匠籍,多少商賈,世族門閥各有多少佃戶、部曲,今歲你建康府衙審決了多少訟案,有多少人犯處以死決,有多少人犯處以歲徒?!”
“這……這……兒子需要問屬官,調問檔錄……”
“帝休,你告訴建康令。”
瀛姝:……
她有點想歎氣,但又必須忍住,隻好答:“二殿下,建康丞三日前才上報奏書,陛下詢問這些事宜都於奏書上詳細列明,且……奏書上有建康府公印。”
公印是由二皇子這建康令持有的。
“你在奏書上蓋印,卻對奏情一無所知,還需要問屬官,需要調問檔錄,難道你以為你身為京畿之長官,一切事務都可以由你的掾屬負責?朕竟不知,原來我大豫的建康令,可以如此輕鬆。”
二皇子當了這麼久的建康令,他實在不明白了,難道這些事情不是掾屬了解就行了?
“建康令,朕給你十日時間,這十日,你隻需要熟悉你建康衙的督務,若十日後你還是這個樣子,我看建康令這個職銜也未必需要設置了。”
此回考較結束,司空北辰春風得意——因為他的這個陣營唯有一個司空月燕常規性的受到了批判,卻以“一己之力”,拉垮了司空月烏以及司空木蛟,此兩人都受到了訓斥,尤其司空月烏!
“蜀州之亂未平,二弟就挨訓斥,他這建康令……可得下力氣才保得住了。”
哪怕還當著南次的麵,司空北辰都難掩喜悅之情,司空月狐卻沉吟不語,他原本也沒有落井下石的習慣,可這天神情異常嚴肅,引起了司空北辰的留意,月狐倒也沒有顧左右而言他。
“二兄這建康令如同擺設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父皇這回如此在意,二兄為保住職銜,應當要洗新革麵了。”
這話,除了六皇子,太子和南次都聽懂了。
不過司空北辰還是不以為意:“倘若是三弟擔任建康令,確有勵精圖治的可能,至於二弟嘛……”太子大笑而去。
一陣西風卷來,乾陽殿內也有落葉繽紛。
“四兄何必提醒太子。”南次輕聲說。
月狐看了一眼南次:“我以為,五弟和我是一般想法。”
“我與四兄想法自來不同。”
“哦?”
“我本不關注政事,不是太子兄的臂膀,我爭的,是自己的美滿。”
月狐移開目光,沒有言語。
“難道是我想錯了四兄?”南次追問一句。
月狐輕輕一笑:“五弟若爭的是兒女情長,其實無需與太子兄對立,因為在我看來,太子兄並無和五弟爭較的餘力。”
他往前走,手臂卻被拽住了,月狐沒有掙脫,他轉過身,看著南次的手掌。
遠處,中常侍正一臉嚴肅地疾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