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幽曳,牆壁上影子歪扭枯斜,監牢中常年不見陽光,陰濕的令人發寒,冷到骨子裡去。
玲瓏閣的弟子連連後退,眼神中滿是驚懼,駭然。
元合師兄待人一向溫和陽光,從來沒見過如此瘋魔的一幕,一時間震撼了他們的心神。
“把屍體處理了…”李昊隨口對一旁獄首道。
“明白,明白…”獄首連連點頭,也感覺有些悚然,他看元合笑嗬嗬的,卻沒想到動起手來如此狠辣。
金鎧士兵們麵麵相覷,他們可是有上頭的命令,絕不允許其中任何一個人死掉。
然而,卻也沒人敢阻攔,甲狀摩擦之音傳來,又有一人匆忙而至,穿著厚重的金鎧。
來到此地後,環視四周發現沒什麼衝突,地上也沒有屬下的屍體,他才鬆了口氣。
“陳大人…”金鎧士兵們,剛想上前打招呼就被他推開,此人臉上擠出笑容走向李昊,道:
“我剛接到殿下的命令,要將這群人移交給您,本準備送上門去,您怎麼親自來了。”
而眾人中,原本還有一些抱有希望的弟子,此刻眼神中的光芒也晦暗。
李昊說的沒錯,他們隻是被移交了,並沒有被拯救,處境並沒有什麼變化。
“閒著也是閒著,就不勞煩殿下的親衛再多跑一趟了。”李昊掃了他一眼,淡漠道。
“您客氣了…”此人態度誠懇,親自點兵,派人護送,避免路上出現什麼意外。
當然,在鎮北城中,以李昊的實力,無論出現什麼的意外,他基本上都能應付,不過這代表著對方的態度。
或者說明安皇子的態度,既然他願意接鬼門關這個大坑,這位看似占據上風的皇子,也不介意向李昊示好。
府邸前,寬闊的街道上行人並不算多,頻頻投來打量的目光。
眾多弟子眼神畏畏縮縮,完全沒了曾經的自信與張狂,曆經此事,他們心態或多或少都有些改變,不複曾經。
“接下來一段時間你們就住在這裡,各位的師門和我頗有一些淵源,我也不準備囚禁之類,不過話要先說明白。”眾人不由得把目光看向他的背影。
“要是你們敢逃跑,唯有死亡。”他的話很不客氣,有元合生殺同門之人這個例子在前,沒有人敢把他的話不當回事。
“你們就代為看管吧…”李昊則對元合幾人道。
“明白…”元合頷首,而後看著自己的師弟師妹們,臉上露出了標準的笑容:“各位,千萬彆讓師兄為難。”
眾人喉嚨聳動,完全不敢看向那張笑臉。
齊無麟銳利的眼神俯視全場,似乎到該拔劍之時,也不會手軟。
步入府邸中,萬仁早就安排好,雙方加起來零零總總五六十人。
鴻雀對同門的到來,顯得有些雀躍,雲若第一時間抱向她,眼眶中滿是淚水,兩人低聲耳語著什麼,讓鴻雀眼神連連變幻。
“李…李司首,您能不能告訴我們,大夏到底準備讓我們乾什麼,讓我們死也死個明白。”有人鼓起勇氣,詢問道。
此言一出,讓眾人把目光彙聚了過來,他們雖然被抓起來了很長時間。
但卻根本不知道其中原因,對於未來的忐忑不安,也是加速他們心態變化的一個重要因素。
“既然伱們問了,我也不瞞你們。”李昊並沒有隱瞞的意思:“你們可曾記得當初在蛟龍埋骨地的地下,見到的那尊青銅巨門。”
“記得,那座巨門太大,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人回應。
“嗯…”李昊點頭,看著一雙雙或忐忑或畏懼,或淡漠的眼神,“所有接觸過青銅巨門的人都會獲得進入其中的資格。”
“大夏想知道裡麵是危險還是不危險,亦或者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所以需要你們進去。”
一個個年輕稚嫩的臉龐沉默了,他們消化著這個消息,遲疑道:“當初接觸青銅巨門的,好像還有大夏的人。”
“他們已經進去了。”
“結果呢?”
眾人緊盯著李昊,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字符,如果大夏的人能活,那他們也有可能會活下來。
“隻有一個活著出來了,而且還瘋了。”李昊輕描淡寫,卻讓這些人如遭雷擊。
“九死一生,生不如死…”有人慘笑,也有人悵然,總算是知道怎麼回事了。
元合卻終於恍然,鴻雀也是剛知道真相,聞言不由得看向李昊:“你…當日好像也…”
“沒錯…”李昊坦然道:“我屆時,會一同隨你們進入。”
不進鬼門關,怎麼可能搞清楚酆都大印到底是乾什麼的。
但他並不會盲目進入,若說誰對鬼門關了解,陰司首當其衝。
大夏找不到陰司,不代表他沒辦法。
酆都大印在身上,他不去找陰司,陰司的人也會過來找他。
然而,落在這些人耳中卻完全不一樣。
他們本來以為,李昊和明安皇子一樣,隻是把他們當做工具人。
然而,沒想到李昊也要隨他們一同進入。
他不也是被大夏當成了工具人,唯一的區彆,隻是李昊更加自由。
但也反抗不了大夏,隻能老實的聽從命令,前往青銅巨門那種極為危險的地方。
一時間,他們不由得對李昊升起了同病相憐之感,內心抗拒也消散。
大夏當真可惡!
正在此時,忽然有一名弟子臉色抽搐,血管暴起,其中流淌著黑色的血液。
不過,還未等他行凶,一股無可撼動的力量便壓在了他身上,令其動彈不得。
“袁峰…”他輕聲斥喝,不多時,袁峰便匆匆來到此地,看到眾多對他敵意滿滿的弟子之後。
他臉上也不由得掠過了一抹苦笑:“各位,當日乃不得已而為之,實在抱歉抱歉…”
“彆廢話了,想辦法解開他們身上的古怪咒法。”李昊道。
“這就來…”袁峰急忙動手,開始挨個解開這些弟子身上的咒法。
李昊看著,眼神忽然渙散,卻是萬界誌在他眼前展開,有了新的演化--
【玄天宗領悟三元合一的力量,獲得南明離火劍,廉刑開竅,重新掌握雷炎劍,萬事俱備,隻差李英奇,便可天雷雙劍合一。
幾人準備前往血穴,拯救被擄走的李英奇,臨走之時,儘管幾人十分不願,卻還是前來詢問你的意見,你選擇?】
【闡明利害】
【沉默不語】
【災劫化生】
【幾人前往蚩尤血穴,將肉身留在五台山,由眾僧看護,你稱幽泉會趁機殺來,屆時自有危局,防不勝防。
眾人也明白這個道理,可天雷雙劍合一,乃對抗幽泉的主要力量,李英奇必須要救。
你自然明白,提出一個建議,稱--燈下黑,你讓眾人帶著肉身前往蚩尤血穴,就放在血穴附近。
表麵上,仍以五台山為準,屆時幽泉襲來,卻隻是一個空殼子,另一側奪來李英奇,自可準備妥當,再殺來。
眾人大喜,紛紛認為此事可為。】
【獲得獎勵--天雷一擊:天雷雙劍合一之擊,僅可使用一次。】
李昊嘴角微抽…快到大結局了,災劫化生的威力,終於又顯化了。
按照正常情況來說,就算幾人將肉身留在五台山,最後也有驚無險。
但投影自認知曉真相,為了屆時出現意外,提出這個建議,畢竟演化世界真實無比,並非按部就班,未必會有驚無險。
但顯然…此事不會如他所想。
回神,李昊暗自思索,這群弟子也已經到手,他應該當即起身前往鬼門關所在之地。
不過,在鎮北城中,他還有一個目標--淮元。
此人是陰司的人,是一個不錯的切入點,若能從他口中得到一些消息,說不定能解開一些關於陰司法謎團。
可惜…他畢竟是鎮北王第一個義子,到現在鎮北王都還沒有對外宣布淮元背叛,足見其內心的糾結。
無論怎麼說,李昊想著,至少要見淮元一麵,試探試探。
而想見到淮元,需要等鎮北王回來才行。
這個時間,並沒有讓李昊等待太久。
………
五日後,晌午,趙二巡視城頭,城牆厚重,上麵的通道更是寬廣,他挎著製式佩刀,神色沉凝,表麵嚴肅無比,心中卻早已失神——
“等換了班之後,一定要去百花院瞧瞧,聽說又來了一批部落女子,皮膚靛藍,個個都長著尾巴,野性無比…”
“可惜…月例和油水都還了賭債,否則倒是可以咬咬牙,去潤春苑…”
“聽說花魁白玉已經被李司首養為了禁臠,要選新的花魁,個個姑娘使出渾身解數好不熱鬨…”
“唉…不知何時,才能達到李司首那樣的地步…”
他表麵在巡邏,心中卻思緒紛飛,這條路他都不知道走了多少遍,閉著眼都走不錯。
撼禦司規矩森嚴,在巡邏,當值之時,不允許私下交談。
特彆是城牆上的這些侍衛,甚至有專門監察傳音之法的寶物,如果發現,便是封禁修為,一頓皮開肉綻。
“敵襲!”
他正想著,卻被一道驚喝驚醒,瞳孔收縮,迅速鎖定出聲的守衛。
然後尋循著目光看去,兩道藍色圓環,環繞著他的瞳孔。
這是撼禦司的秘法靈瞳,鎮北城廣闊無邊,必然要修有靈瞳之術,以便隨時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隻見天球上有一個小黑點,正在迅速靠近鎮北城,沒有絲毫減速的意思。
“嗬,哪來的散修不知死活,城中有大陣阻隔,誰敢飛行?”趙二不在乎,等這散修撞到鎮北大陣上,就知道痛了。
然而隨著這黑點越來越近,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隻見這身影徑直穿過鎮北大陣,砸在了城頭上,掀起一陣塵風,引起下方不少人的注意。
更有人飛到極遠處,以靈瞳神通望來。
趙二愣住了,沒想到這身影竟然穿過了鎮北大陣,他喉嚨聳動,拔出佩刀,小心翼翼的湊了過去。
隻見那身影在城牆上砸出一個大坑,身上穿著的鎧甲與披風破破爛。
但卻讓他感覺有些熟悉,此人似乎在強撐著站起來,氣息萎靡。
驀然間,他看見了此人的側臉,被鮮血和汙穢之物覆蓋,不過大致輪廓卻能看清。
哐當!
趙二手中長刀落在地上,眼神中流露出驚恐之色,指著眼前的身影說不出話來。
下一刻,伍司首出現在城牆上,扶住了這道踉蹌的身影,他臉色滿是驚愕,似乎想問什麼。
但下一刻已經消失在了這裡。
“趙大人,您看見什麼了,伍司首怎麼來了?”
“那家夥怎麼回事,怎麼直接砸了進來。”
四周守衛,聚攏過來,詢問道。
趙二臉色恍惚,隻是呢喃著:“完了…完了…”
沒過多久,一道消息猶如驚雷般,瞬間炸翻了整個鎮北城--鎮北王重傷!
鎮北王可是北境的神靈,擎天柱,這種消息傳播出來的第一瞬間便遭到了質疑,認為不可能。
但這種消息也不會空穴來風,一時間所有人都想求證事情的真假,人心惶惶,目光彙聚在了鎮北城中央的王宮。
………
“王爺情況怎麼樣?”李昊匆匆趕來,步入大殿中,這裡愁雲密布。
他在這裡,幾乎看到了城中所有的熟人。
眾人把目光看向他,有些人勉強提起情緒和他打招呼,而有些人則收回了目光,眉頭緊鎖。
明安皇子神色閃爍,眼中的不安幾乎化成了實質。
“不知道…”邢孟道臉色陰沉:“丘先生來了,已經調用了城中所有的珍貴丹藥…”
“那就好…”李昊緩緩點頭,鎮北王這種境界的生靈,隻要有一口氣吊著,應該就沒什麼問題。
“到底怎麼回事?”有人咬牙問道,眼眶泛著紅。
此人穿著赤麟軍的甲胄,應該是赤麟軍的高級將領。
“王爺的實力睥睨北境,還有什麼人能把他傷成這個樣子。”
“刑司首,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他大步來到刑孟道身前。
刑孟道當然知道,很大可能性,是因為那個大聖所為。
但他不能說。
鎮北王重傷已經引起軒然大波,要是傳出去是被獅嶺的妖魔所傷。
彆說鎮北城,整個北境,恐怕都會亂成一鍋粥。
見他沉默,那將領眼神顫動,他們是鎮北王的親軍,現在鎮北王重傷,而他們連什麼原因都不知道。
那大聖…果然有手段,李昊暗自揣測,不確定鎮北王活下來,是他自己都原因,還是因為自己送的那枚玉簡。
不過,那個什麼鶴先生怎麼沒影了?
不會被大聖弄死了吧?
他心中掠過很多猜測,也想弄清楚鎮北王到底經曆了什麼。
不過,現在正是鎮北王療傷的關鍵時刻,不能被打擾。
眾人都是修行者,知道這種情況下,四肢百骸,肺腑都有可能破碎。
自身恢複能力被重創,需以外物蘊養,緩緩恢複。
“刑司首,城中如今人心惶惶,恐有心懷不軌之徒,趁機生事,你還是回去統禦靖衛司吧。”明安皇子開口了,讓有些紛亂的大殿忽然一靜。
眾人忽然意識到,鎮北王重傷,原本已經被徹底壓製的明安皇子,好像又有了搞事的空間。
邢孟道有些糾結,明安皇子說的的確很對,現在正是需要加強城中防守的時候。
但他卻不想聽從明安皇子的命令,這關乎一個話語權的問題,如果他接下了,之後明安皇子發號施令,便是自然而然。
可對方出發點正確,他又找不到任何可以拒絕的理由。
“不用了,我來的時候已經讓麾下夜衛,通知三司,加強戒備,有任何不軌之徒,皆可當場緝拿。”李昊阻止道。
邢孟道心中頓時一鬆。
明安皇子眼神發冷,卻點點頭道:“李司首考慮周到。”
正此時,緊閉的大門忽然被轟開,一陣恐怖的氣息衝來,讓在場眾人的臉色皆是一變。
這太不客氣了,不知會一聲就釋放氣息睥睨而來,有很大的挑釁意味。
當然鎮北王重傷,來者也有可能是關心則亂。
“師尊,師尊,師尊何在!?”來者臉頰細長,顴骨凸出,雙眸狹長而陰厲,臉色卻有些急躁。
師尊?
鎮北王是他師尊?
沒聽說鎮北王有徒弟啊…
在場眾人心中皆是一愣。
然而下一刻,卻見此人出現在明安皇子身前,迫問道:“殿下,我師尊可曾歸來?”
嗯?不是鎮北王?
眾人恍然,卻又疑惑,鎮北王既然重傷,必然是離開鎮北城不知對付什麼人去了,現在看起來,似乎不是鎮北王獨自行動。
“玄陽真人,您莫要如此焦躁。”明安皇子安撫道,卻被其直接打斷,眼神森森:“殿下,您隻需要回答我,師尊到底回來還是沒回來!”
明安皇子臉上的不悅一閃而逝,搖頭道:“鶴先生,並未歸來。”
轟!
悠悠青光從他身上爆發恐怖的氣息,讓在場眾人色變。
通幽境!
此人是那個鶴先生的弟子?李昊嘀咕著。
“鎮北王呢!”玄陽高喝,滾滾雷音在大殿之中回蕩。
“讓鎮北王出來!”他環視四周,怒火噴湧。
明安皇子皺眉,原本準備勸阻,但不知想到了什麼,張開的嘴又閉上了,默默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眾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對勁,刑孟道臉色更是豁然一變,大步走上前去,沉聲道:“此地不是閣下呼喝之地!”
“滾一邊去!”玄陽揮袖,青光繚繞,直接將刑孟道掀飛出去。
“鎮北王與我師尊共同伏擊獅嶺大聖,為何隻有他獨身回來,我師尊呢!?”他質問,無人能給他回答,因為眾人心中也響起了一陣晴天霹靂。
伏擊獅嶺大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