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39章 糖漬枇杷(1 / 2)

糖水熬出來的香味, 吸引來南街不少穿開襠褲的小孩兒,這是許大夫家,許大夫人好心善, 趴在他家院子外,不用擔心被人拿掃把驅趕。

事實上,許黟也做不出來趕跑小孩的行為。聽著動靜,他舉著煤油燈出來, 昏黃的光線照向幾張小孩的臉蛋。

“許大夫好~”

“許大夫, 你在做什麼?聞著好香好香!”

以前,他們隻在許大夫的院子裡聞到難聞的藥味,這還是第一次聞到讓人流口水的香味,像是在糖鋪裡聞到的蜜糖。

許黟見天色都這般黑了, 這幾個小孩在外麵不安全, 便喊他們進來。

陳娘子擦拭著手出來,對許黟道:“我回去了,再晚可不合適留在這兒,糖水等它涼了, 你就將它倒進陶罐裡,把泡在鹽水的枇杷撈出來, 去了水放進去。”說著, 她擔心許黟做不好,又道,“不急的話, 明日等我過來也可。”

“嗯, 多謝陳娘子,我曉得了。”許黟說。

她欠了欠身,看著跟著進來的幾個小孩兒, 捂嘴笑的挨個摸了摸頭。

小孩乖,喊了“陳娘子”後,任由著她摸了頭後,跑去到許黟的身邊。

“許大夫、許大夫,你這是要做糖漬枇杷嗎?”其中一個大些的小孩哥,有七歲的模樣,頭發還短著,紮著的童髻是個小丸子般的揪揪,惹得許黟想要上手扯一扯。

他忍住,親和地笑著說道:“是要做糖漬枇杷,我不曉得怎麼做,去請陳娘子幫我。”

說罷,一並問其他小孩:“可要吃糖水,我進屋給你們倒去?”

幾個小孩眼睛雪亮雪亮的。

“我真的可以喝嗎?”

“可我娘說,不能隨意拿彆人的東西。”

“許大夫是好人,不會拐我去賣掉的,我就不怕。”

許黟失笑:“……”

“吃了糖水,回家去得漱口再入睡,可明白了?”

幾個小孩紛紛點頭。

晚上閒來無事,許黟坐在院子裡,瞧著夜幕中央掛著的彎月,這會的月牙明亮,雲層飄渺,看來明日還是個大晴天。

小孩子們拿到糖水,便有模有樣地朝著許黟行揖感謝,都不是很標準,卻也非常有意思。

許黟還考他們,問他們可開蒙了。

“我還沒讀書,我娘說等我再大兩歲就送我去先生那裡讀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

許黟便問另外一個小孩:“你多大了?”

小孩哥稚嫩的臉上滿是驕傲:“我七歲了,還有兩歲也可以去主家找一份差事。”

“主家?”許黟訝然。

一問才知道,他家父母都在主家簽了生契,他爹爹是府裡的門子,他娘在府裡後房屋子裡當差,做挑水打掃的活計。小孩兒看在眼裡,也想長大進去府裡當差,每個月能拿幾十上百文的月錢,就是他奢望的日子。

生契不是死契,賃期結束就可以歸家,主家也不能隨意打罵發賣,是奴籍沒法比的。說起來,何娘子的夫君和兒子何林秋,也都是在大戶人家裡當差。

許黟漸漸了解到,南街不少戶人家,都是在大戶人家裡做活的,要不然靠那幾畝田地,又是納稅又是交人口稅,日子可不好過。

幾個小孩子吃完了糖水,也該回家去了。許黟沒留他們,讓他們仔細一點回去。

他在門口目送幾個小孩回家,隱約聽到有罵孩子貪嘴的。

次日一早,許黟在院子裡打拳,就收到了幾個雞子,是昨晚那幾戶人家的大人送過來的,謝許黟給他們家孩子吃糖水。

等他打完拳不久,陳娘子過來灌糖水,泡在糖水裡的枇杷肉,還要浸泡一旬時間。

期間不能掀開蓋子,要在木蓋子外麵圍上兩圈布封,時間到了,才可以開了吃。

*

受災的事在南街已是過去了的事。

但對於來登記受災的街道司來說,還沒過去呢。衙役把記錄的本子送到書吏,書吏要把這些受災的事記錄下來,存放在庫房檔案裡。

因著這次有大夫主動義診,就被街道司的管勾知曉了一一,喊來負責此事的衙役,聽到這大夫是南街受災住戶之一,還是個未及冠的少年郎,心中有了好奇。

“此人可是府城太醫局的生徒?”管勾問那衙役。

衙役垂著眼,不敢隱瞞地說道:“小的稟大人知曉,這許大夫不是太醫局的生徒,他去年還在私塾裡讀書,是棄文從醫,半路出家子。”

管勾沉思,半路棄文從醫,那可不多見,此子竟有如此魄力。從報上來的公文裡,也說這許大夫義診有序,傷患除嚴重者還不能動身,其餘等已痊愈無礙。

隻是年紀尚小,還不足以令他多費心神。

管勾揮了揮手讓衙役退下,便把這事暫時拋在腦後。

……

西街,濟世堂。

沈家少東家晚了一日,才收到許黟去義診的消息。他知曉後,立即去書一封到潼川府,將許黟不但不同意賣藥方的事告知沈家主,還將許黟經營名聲的事一起寫在書信中。

在他看來,許黟就是個沽名釣譽之人。上次拒絕他,定是覺得他開價太少。

他讓跟著過來辦事的仆人去喊嚴大夫。

“嚴大夫,你再去尋那許黟,便說我願出價到三百貫,問他可願賣他手裡的藥方。”沈少東家話雖這麼說,口吻卻帶著濃濃的不屑,他就不信,這次許黟還會拒絕他。

三百貫可不是小數目,這麼多錢,彆說是在鹽亭縣買宅子,去潼川府買了宅子,還可以再買兩個小廝回家伺候,舒舒服服的過日子。

嚴大夫聞言,一臉欲言又止,上次他為了許黟得罪少東家,少東家故意找了醫館諸多麻煩。

他這次若還是出言勸說,怕是惹一身騷。

沈少東家冷眼看他,嗤笑說道:“看來嚴大夫在鹽亭縣當主事當久了,莫是覺得濟世堂是你嚴家的!”

嚴大夫惶恐:“嚴某從未有此心,我在來到鹽亭縣後,便一直恪守本心,一是看病救人,一是為沈家守著醫館,自不敢有任何他心。”

“哼,最好是如此。”沈少東家睨眼看著他,知道這人心裡向著那許黟,偏要讓他去傳這話。

“你且快去,彆誤了我的好事。”

嚴大夫深深歎了一口氣,無奈地隻能認命。

他回到醫館的診堂裡,坐下來便喊一名學徒進來。

進來的學徒恰巧是那日接待許黟的那個,他笑著臉問嚴大夫有什麼事情吩咐。嚴大夫看他興致高,就把這送帖子的事交給他去辦。

學徒拿著帖子,就來到南街石井巷找人。

他隨便拉著一個人就問許黟家在哪裡。沒想到這人十分熱情,主動地帶著他來許家尋許黟。

“許大夫,有人找你嘞。”那人把人帶到,深藏功與名地離開。

許黟出來一看,看到是濟世堂的學徒有些意外,便喊他進來,問道:“還未到交付消食丸的日子,怎麼過來了?”

學徒說道:“我是來送帖子的,我家嚴大夫想來見你,問你未時可有空。”

許黟挑動眉梢,嚴大夫要來見他,他先想到的便是那日在翠園裡惱羞嗔怒的沈家少東家。

許黟收回思緒,說道:“有空的,你告知嚴大夫,我在家中備茶等他。”

未時一到。

許家院子門外停了一輛帷帳牛車,嚴大夫撐著學徒地手下來,見著許家屋院,心裡感慨萬千。

與他認知的一樣,許家的家境並不富裕,不過看那嶄新的瓦磚,房頂似乎新蓋不久。便又覺得,他似乎也能體會到許黟的一些想法,年少傲氣,心中有懸壺濟世的想法,不打算賣藥方,不為上百貫錢心動,好似就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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