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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曼妙的背影,隨著音律自然而然在田間舞蹈著,那是她引以為傲的舞姿,卻也牽動著她最無助而黑暗的回憶。
他第一次見到她,就是一副明媚而憂傷的模樣。
她一身月牙色舞衣,發髻利落地被一枝花綰起,素紗隱約遮住了她下半張臉,卻足以憑一雙桃花眼辨出她獨有的情韻,她的腰肢宛若婀娜多姿的垂柳自由扭動,銀鈴係在身側隨之流轉著空靈又清脆的聲音。
一曲終了,台下儘是喝彩,達官貴人無不心生憐惜,但她也隻是禮貌性地微微欠身以示感謝,一句話沒說,便轉身回了後台,隻留下令人肖想的背影。
而角落裡的熾觴,分明看到了她空洞的眼神,毫無生色。
當時他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窮小子,卻在那一刻動了心,立誓要為她贖身,過平常人的生活。
他花錢買通花坊的人給她塞了張紙條,上麵是寫給她的情詩和對她許下的諾言。
他沒有等到任何回應,似是石沉大海一般,可他沒有放棄,勤勤懇懇提升自己,期間也沒有停止嘗試寫信聯係她,讓她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存在著。
當某一天他終於可以昂首挺胸走進花坊,向嫲嫲光明正大打聽她的消息,她卻一病不起。
嫲嫲並沒有獅子大開口為難他,若想醫治這病無異於填補無底洞,嫲嫲早已有打算狠心拋棄她,毫不顧念曾經的情分。
現在想想,熾觴還有些後怕,如果當時自己再耽擱幾天,或許就要去亂葬崗尋人了。
但熾觴還是花了一大筆銀兩為她贖身,那是她高高在上的身價,是她不容許被彆人踐踏的尊嚴。
臨行前,嫲嫲將一遝厚厚的書信交還與他,那是這些年被花坊攔下的二人的傳情。
“我並不是有意阻攔,隻是大家都在這裡討生活,情分再深大不過利益,”嫲嫲並不覺有任何不妥,隻是平靜地向他講述著,“偷偷替你傳信的人早被我處置了,但她卻偏偏信你能帶她走,處處違抗我的意思,我不得以而為之。”
原來她並非不知曉有這樣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在自己身上流連,她隻是懷著最樸實的心願盼望著、盼望著,而她終於盼來了。
“男人花言巧語的哄騙我自然是不相信的,不如依靠自己實打實的本事走穩每一步,所以我不希望她總抱有幻想,”嫲嫲將心底話攤開講,“我從沒想過你會回來,也沒想過你見到她這副模樣還願意帶走她。”
他小心收好那些書信,也從此成為她離開後那麼多孤寂的日子裡,他聊以慰藉的唯一寄托。
讀著她寫下的文字,看著她雋秀的字體,他仿佛看到了一位明明滿腹詩書風采斐然的女子,卻被埋沒了才華被困於這醉生夢死的肮臟牢籠,麵容憔悴地坐在梳妝鏡前,一字一句地將內心深處最柔軟的情愫躍然紙上,遙望這華麗的亭台樓閣,儘是無人曉她心底事的悲哀。
“如今這結局也隻能怪她命數如此,”嫲嫲說起來眼裡不由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疼惜,“我還記得她剛被賣來這裡的樣子,小小的眼神倔強得很。”
她自小便是傲氣的女孩,似乎是早已認清了自己的命運,隻有站在最耀眼的地方受萬眾矚目,才能為自己手握談判的籌碼。
熾觴拋棄了這些年得來的榮華富貴與地位,如信中為她描繪的那樣,親自為她駕著馬車,帶她來到遙遠的城市,尋一處僻靜而幽美的田園,遠離她前半生厭棄的一切和繁榮的喧囂,他挑水耕田、她縫衣做飯,在最後的時日仿若得以重生。
“你說我們會不會有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