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涼國的血脈又做不得假,看到生母在府中裝瘋賣傻,艱難度日,他還是不能視而不見。
因此,他千裡迢迢去望春城退婚,隻因虞安歌的父親,戍守邊關,不知殺了多少涼國人,他無法坦然與之成親相守。
可也就是望春城一行,毀了他的手,他的名聲,他的仕途。
岑嘉樹眼中頓時湧出兩行清淚,曾經的意氣風發和滿腔抱負,皆化作怨憤悲涼,充斥在他這副具有殷涼二國血脈的身體中。
白姨娘看到岑嘉樹倒下,不禁低聲驚呼,想要攬過岑嘉樹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懷裡。
孰料,哪怕到了這種地步,岑嘉樹還是一把把白姨娘推到一邊。
他緊緊咬著牙根,麵對岑府的列祖列宗,繼續把身子跪直,咬牙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姨娘走吧。”
殷國刻在骨子裡的仁義道德,讓岑嘉樹始終無法正視這個生母。
白姨娘哭得更為慘烈:“嘉樹,你彆推開為娘,娘在殷國苟且偷生多年,都是為了你啊。如若不然,娘早就偷偷回涼國,恢複縣主身份,過好日子去了。”
岑嘉樹的身子動搖,牙關也死死咬住。
一旁的田正道:“小世子,縣主為了您,甘願留在殷國裝瘋賣傻這麼多年,您哪怕不為自己,就是為了縣主,回涼國吧。”
岑嘉樹語氣發狠,叱道:“出去!”
白姨娘掩麵而泣:“我的兒,你怎麼會這麼狠心?”
田正也道:“公子,您明明有探花之才,卻被太子所棄,革了官職,仕途全毀,這樣的朝廷,哪裡值得您忠心啊?反觀涼國,您一回去便是皇室宗親,無人敢欺辱您,您的才華也不至於被埋沒,公子,您何苦留下呢?”
岑嘉樹轉頭看著田正和白姨娘,腦海中思緒萬千,翻湧著無數過往。
從他十餘載苦讀,到高中探花的風光,再到向太子獻上鹽方,成為太子身邊的大紅人,還有他在望春城受傷受到的羞辱,人生攀到高峰後,忽然一跌不起,成了一灘爛泥。
臉上的淚逐漸乾澀,出乎意料的,回憶的最後一幕,居然定格在今天。
柳文軒過來幫他撿起掉落滿地的筆墨書冊,送他離開時,頗為真摯地說了一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岑嘉樹一時分不清現實和回憶,喃喃自語起來:“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我文采斐然,先前行差踏錯,若及時改正,以後未必不會有新的造化。”
田正道:“公子,您回到涼國,才會有您的大造化。”
岑嘉樹倏然被這句話驚醒,出了一身冷汗,他側目看著白姨娘道:“大殷不是姨娘的故土,姨娘若待不下去了,自可以回涼國,我絕不攔姨娘。隻是我身為永昌伯之子,絕不會做通敵叛國之事。你們快出去吧,再留在我岑府祠堂說這些風言風語,我就要大聲呼喚侍衛了。”
白姨娘看岑嘉樹決絕的表情不似作偽,無能隻能在田正的攙扶下抹淚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