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生意？
這劈頭蓋臉地一罵，非但把王氏給罵懵了，也將周霞芬幾人都罵懵了。
談……什麼生意？
吳昌搖搖擺擺地逕往張幼雙麵前來，笑著唱了個肥喏，好一派恭恭敬敬模樣。
“娘子萬安，昨天是小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娘子，昨日寫得那幾篇文章，我家主人看了，說寫得好，今天是特地過來同娘子談生意。”
張幼雙照葫蘆畫瓢地也行了個禮，抬眼看向了吳修齊。
對方朝她略一頷首，擺出了個“請”姿勢。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張幼雙這丫頭片子，拍拍身上灰塵，淡定地跟著吳修齊遠遠地走到了旁邊。
吳昌遞了個眼色，立刻就有人鋪上了軟氈，奉上了茶水。
好不恭敬模樣，就連那吳家大郎也未露出絲毫怠慢之色，那敢情真是將這黃毛丫頭當生意場上往來夥伴對待。
所以說……
這所謂賣字都特麼是真？？
兩人坐定，喝過杯茶，吳修齊便沉聲問道：“娘子贖罪則個，動問一聲，昨日這幾篇文章當真是娘子寫就嗎？”
張幼雙鎮定地點點頭：“是我寫。”
吳修齊也點點頭，還是頗為謹慎模樣：“在下聽聞娘子之前未曾念過書。”
來之前他都把張幼雙給調查清楚了，說是之前沒念過書。
張幼雙迅速擺正了神色：“是沒念過。”伸手一指，指了指陸承望方向，“郎君看到了嗎？”
吳修齊：“嗯？”
張幼雙不卑不亢道：“我這位朋友是個縣學生。實不相瞞，我從小就羨慕那些能讀書，就跟著他念了幾個字，買了幾本時文，日誦數篇，倒是頗有所得。”
這麼說是自學了？吳修齊詫異地多看了她一眼。
自學能學成這樣？
他信，也不信。
皺著眉，摩挲著玉扳指思索了大半天，吳修齊吩咐吳昌把那疊紙拿給了張幼雙，推倒她麵前，問道：“娘子在其中直言，自己能歸納出十五種題型出來。”
吳修齊頓了頓，雙目直直地落在了她臉上，甚至可以說得上有些冒犯：“還請娘子賜教。”
張幼雙愣了一下，這還是不信啊。
當下點點頭，不假思索，指著紙麵道：“我所說這十五種題型分為大題和小題兩種門類。”
“大題主要是單句題、一節題及數節題、全章題、連章題、兩扇題及三扇題、四扇題、五扇題……”
“小題主要有截上題、截下題……”
話裡話外，倒並無隱瞞之意，可見其誠心。
張幼雙認為做生意就是把雙方誠意擺出來。
吳修齊聽完，久久不言，沉默良久，又細細問了幾個問題，長長地吐出了口氣，好似終於下定了決心。
“我每月付娘子5兩銀子作為筆資，娘子一月需供我一篇像昨日那般水準時文，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張幼雙大腦飛速運轉，迅速盤算了一下。
大梁普通人一年工資差不多也是8兩銀子！一個月差不多就是600文。一個月5兩銀子，也就是說是普通人月工資8倍。
老實說這個稿費已經是極為良心了。雖然知道古代讀書人工資水平高，沒想到她這個無名小卒拿到稿酬也能高到這個地步。
按理說生意場上該是你來往我，可她現在沒出息地隻想立馬點頭同意，簽訂合同怎麼辦。
……
經過一番裝模作樣討論，最終兩人還是成功敲定了一個月6兩銀子稿酬。
張幼雙這才如釋負重地吐出了口氣，攤攤手道：“郎君見笑，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吳修齊：“娘子但說無妨。”
張幼雙不假思索：“郎君也都看到了，我家宅不寧，聽說郎君在衙門裡也有門路浸潤，想托郎君幫我另尋個住處。勿要再令他們糾纏於我。”
要不是為了戶籍她才懶得留下呢，要到時候周霞芬鬨到衙門去，她可不信所謂縣令能偏袒她這個“不孝女”。不過托吳修齊就不一樣了，這也是她一早就計劃好要提出附帶要求之一。
吳修齊眉毛都沒動一下：“這好辦。”
這位也是個雷厲風行主，許是為了表達自己誠意，立刻便叫吳昌幫忙收拾東西去了。
又喚另一個小廝拿來文房四寶，提筆當場擬了個文書，二人各簽字畫押。
張大誌見這排場，早就躲到了一邊。
眼看著過來幾個小廝就要往外搬張幼雙東西，周霞芬立時急了眼。
“好就個老賊婆，老殺才。我看你是見著錢了，起了利心，想拿這錢肥幾。”吳昌耀武揚威地恐嚇道，“張娘子是咱們大郎上賓貴客，你若在糾纏不休混爭閒非。到時候咱家主子往衙門裡遞張呈子，叫人將你們這一家拘了過去，看你這張嘴還敢不敢混嚼是非！”
周霞芬嚇得都呆了，跌坐在地上，臉上青青白白，囁嚅著嘴唇，再也說不出半個字兒來。
這、這怎麼可能呢？
這小賤種什麼時候識得字，什麼時候念得書，什麼會作文章？
對比這**歲年紀了，還不能利索背《三字經》安哥兒，周霞芬幾乎快崩潰了。
王氏此刻也慌了手腳，忙閉上了嘴。
為表誠意，眾目睽睽之下，吳修齊著人拿出精晃晃白銀來包了，交給了張幼雙算是本月稿酬。
張幼雙這才露出個笑來，少女神采飛揚，精神奕奕。
沒向吳修齊道萬福，卻是攏手作了個揖。柔軟栗色長發在爛爛融融暖陽下，燦燦生輝，兩隻黑白分明大眼睛，閃動著點兒自信坦蕩光芒，竟然頗有些讀書人舉止風度。
吳修齊這才猛然回過味兒來，挑起了眉。
這個張幼雙，貌似從頭至尾都沒自稱過一個“奴”、一個“妾”字，張口閉口就是我。
她穿著件素色上襖，微風吹過少女這洗得泛白海青色馬麵裙，自始至終她這膝蓋就沒彎下來，道過一聲萬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