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三寶忙前忙後地將她們帶來的行李搬進客棧,冷煙桃上了樓推開房門,打量一圈,有些滿意:“是呢,郎君說話就從不像冷恒豐一樣黏黏糊糊,聽著就費勁兒,所以我喜歡和他說話。”
螺青一麵歸置行李,一麵道:“那公子是哪兒的人?”
冷煙桃坐了大半日的馬車,早就覺得腰肢酸軟,她也沒要螺青動手,自個兒啟開箱籠尋了被洗得柔軟薰香的被衾褥席鋪上,聽了這個問題,忙碌的手一頓,遲疑道:“……我也不知道。”
連自己枕邊人的籍貫都不知?
螺青默默道:“娘子總稱呼公子為‘郎君’,該不是,該不是……連公子的名姓都沒記住吧?”
室內一時安靜下來,隻剩下春風吹拂窗欞,拂動女郎鬢邊牡丹絹花的簌簌輕聲。
冷煙桃有些尷尬,她確實是想不起來了。
不過這也不能怪她,那日崔醑與她交換名姓時,他身上還帶著傷,那樣奄奄一息,脆弱卻又更凸顯美貌的模樣,將冷煙桃的心勾得一會兒晃一會兒蕩,哪裡還有心思記住他說了什麼,看著那微薄唇瓣輕輕翕動,冷煙桃滿腦子都在想一個大男人的唇色怎麼這樣清透微紅,好看得緊。
看著冷煙桃鋪完床就大剌剌往上邊兒一趟,似乎並不在意這件事的樣子,螺青有些好奇:“奴婢看您平時對公子挺上心的呀……”
“後宅那些女人,不也沒有自己的名字。隻稱呼一句張姨娘,一句柳姨娘,不就好了嗎?”冷煙桃望著帳頂,語氣隨著毫州帶著些澀的微風也變得有些冷淡,“我對他上心,稱他一聲‘郎君’,這該是他的福氣。”
螺青崇拜道:“娘子這樣想,才真真像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家主呢!”
就螺青淺顯的眼界來看,江州裡那些發跡富貴的人物,哪個背後裡沒有點拋棄糟糠沉溺美色的醃臢事兒,光看她們冷家,這樣的例子可不就是現成的?
是以螺青並不覺得冷煙桃這樣對崔醑不上心是錯的,反而她還要鼓掌叫好,就怕冷煙桃沉迷男色,忘了她繼承冷家家產的大事。
隻不過……
冷煙桃撐起身子,叮囑螺青:“這事兒就不必告訴郎君了,男人鬨起來,也是很煩人的。”她之後可有很多事兒做,分不出什麼精力特地去哄他。
隻是,冷煙桃有些苦惱,他那夜告訴她的名字,到底是什麼來著?
是含章,還是合章,還是……其實他姓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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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醑渾然不知冷煙桃在去拜訪洪老師傅的路上還有心思琢磨他的名姓,他此時正坐在一家茶坊裡,麵前的清茶已經失了熱度,隨著穿堂風傳過來的香氣都有些發澀的苦味。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麵前才有人悠悠落座。
“我來遲了,公子不會怪罪我吧?”來人眉目恣意風流,捏住茶盞一飲而儘,看向崔醑的目光裡含著幾分幽怨,“畢竟我可是替公子忙前忙後,拋頭顱灑熱血,不似公子,養傷之餘還有軟玉溫香在側……嘖。”
定然是熊三說漏了嘴。
崔醑不理那些沒趣的話頭,隻將正事兒問過,得知隋遠旭底下的人近日來動作頻頻,在毫州這一方地界的豪族世家裡遊走動作,爭權奪勢的火花已經濺落在了明麵上。
如今徐川陳氏和沛陵吳氏兩大世家為爭誰才是這毫州第一族的位子已經撕破了臉皮,在崔醑的示意下,兩大世家都不約而同地越過了彼此,對管轄三州的隋節度使送去了大量金銀財寶。
“聽說沛陵吳氏為了贏得隋遠旭那老鱉孫兒的歡心,約好了將新鑿出的一座銀礦獻給他做五十大壽的禮。”杜知臨彙報得來口渴,又連喝了好幾口清茶,苦得他皺眉,“小嫂子沒給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