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醑冷冷瞥他一眼:“還不快去?”
熊三低著腦袋飛快爬牆走了。
崔醑站在原地,低矮白牆上生長著許多紫藤,紛紛繁繁的紫藤傾瀉而下,人站在其下,也好似被拉進一場瑰紫幻境。
崔醑覺得自己方才可能就是被這紫藤給迷了心性。
他不喜豪奢,方才卻想奪來吳園中那顆被人盛讚的寶石樹,討她歡心。
……也不能算討她歡心。
隻是想償還那顆桃兒的情罷了。
但他眼下並不是能輕易拿出一株寶石樹還人情的身份。
待來日有機會,他帶著她親自去吳園走走。
據說那顆寶石樹是用各色珍奇寶石黃金鑄就,崔醑見她性喜華麗鮮嫵,用那顆寶石樹用作這些日子暫居此處的謝禮,隻是勉強夠格。
他會多多照拂她,包括她未來的夫婿、兒女。
想到這些將來的事兒,崔醑眉眼間的疏落情緒更如霜雪累累,冷得嚇人。
·
等到他回去的時候,冷煙桃已經不在書房了。
崔醑腳步一頓,原先微微鬆快的心情又沉了下來。
屋內那股子馥鬱芬芳不見了,隻留下幾簇幽微香氣,書房又顯得空曠冷清起來。
崔醑坐下,正想提筆,沾了墨的筆尖懸了半晌,卻始終沒有落下。
半晌,他起身。
嗯,該用午膳了。
用過再議正事,更有效率些。
冷煙桃睡了一覺,精神飽滿許多,醒了之後沒見著崔醑,也沒去尋人,伸了個懶腰之後就去尋螺青。
再想躲閒,正事兒也不能耽擱。
崔醑去時,見她已經做好了出門的準備,在書房小憩時弄亂的烏發已經重新梳好,通草絨花飾下垂散兩絡小辮,垂在白嫩頸邊,俏皮可愛。
“這是要去哪兒?”
崔醑在門口站定,淡聲問她。
螺青瞥了那拿腔作勢的小白臉一眼,不願侍寢,這男主人的派頭拿捏得倒是挺準。
“咱們娘子要回家去,得空時會再過來的,公子安靜等著就是。”螺青不自覺拿出惡婆婆的氣度,學著那些嬤嬤的刻薄口吻,看向那個刻意爭寵又玩弄心計的外室,“娘子是有正事在身的,公子可不能貪圖歡愉,耽誤了娘子!”
冷煙桃蹙了蹙眉,拉了拉螺青的胳膊,又看向崔醑:“郎君,我下回再來陪你。”
卻絕口不提那婢子的失禮之處。
也是。
崔醑淡淡想,他與她隻算是萍水相逢的淺薄情誼,哪裡比得上這婢子伺候她十幾年積累的情分。
冷煙桃見崔醑不說話,轉念一想,今兒的早膳和午膳都不能陪他用,他那眼神,的確有些摧人心肝的哀怨。
她走過去,牽起崔醑的手:“我辦完事兒了就過來看你。”頓了頓,冷煙桃想起自家阿耶叔伯是如何哄愛妾的,又添了一句,“聽話。”
崔醑眉心抽動,冷煙桃見他沉默,斟酌了一下,又虎著臉道:“你若再這般不識大體,我可再不來了!”才不呢,她的二兩月銀花出去了,她定是要有空就過來偷香竊玉的。
螺青冷眼看著,心中頗覺滿意,是了,娘子就是要拿出為人主子的氣度來!
這回來,這小白臉裝模作樣不肯將身子給娘子,不知是從哪裡學來的狐媚本事,若不將這壞心思壓下去,螺青隻怕他今後要學著冷府後院那群姨娘那般,騎到娘子頭上去了!
崔醑眉眼淡淡:“那你走吧。”
竟是絲毫不肯服軟,一點兒好話都不願說給她聽。
冷煙桃拎起裙子走了。
身旁一陣香風拂過,崔醑不曾動,直到那陣玎玲再也聽不見,他才側過身去,看向空蕩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