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檸說完這句話,嘿嘿笑了兩聲,又伸手在秦溯側臉上碰了碰,然後猛地縮回了手,再次抱著自己的手傻笑。
“弟弟可愛愛。”
雲檸捧著臉,眼睛亮晶晶的:“想貼貼。”
下一秒,她突然又晃了晃腦袋,大聲道:“不可以。”
“不可以貼貼。”
“雲檸你不可以調戲純情小男生。”
“你這是饞人家身子,是犯罪,是要被警察叔叔抓起來教育的!”
說完,雲檸抬手捂住臉,嚶嚶嗚嗚道:“我錯了,我錯了。”
“我懺悔,我不該饞人身子,警察叔叔不要抓我。”
秦溯:“……”
靜默一會兒後,秦溯語調平靜道:“放心,你我是道侶……”
他頓了一下,掩在黑發間的耳尖紅了紅,隔了一會兒才道:“做這些不會被抓起來。”
誰知雲檸聽到他這番話後,瞬間在他懷裡掙紮了起來,還差點摔下去。
秦溯扶在她腰間的手收緊,聲音頗有些無奈:“亂動什麼……”
未說完的話突然停住,秦溯垂了垂眼,在對上那雙盈著月色的水眸時頓了一下,聲音不自覺地放輕,帶了幾分小心翼翼:“你……怎麼了?”
他輕輕撫過雲檸微紅的眼尾,拇指按過那處緋色,指尖小心翼翼地將那抹晶瑩拭去,聲音不自覺的變得柔軟:“怎麼突然哭了?”
似乎是覺得自己現在的舉動有些丟人,雲檸忽然用手死死地擋住了眼睛,隻露出紅紅的鼻尖和微微顫抖的唇。
她低著頭,好半晌才悶悶地說了一句:“不是道侶。”
秦溯臉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隔了一會兒,秦溯張了張口,磕磕巴巴道:“是、是因為沒有道侶契嗎?沒關係的,我們可以重新結一次,我……”
“不要!”
雲檸突然打斷了他,輕輕搖了搖頭:“不能結。”
“不能結的。”
她喃喃自語道:“不能結,等想起來……等想起來……”
雲檸一連說了兩個“等想起來”,忽地停住。
她定定地看了秦溯一會兒,突然揪住了他的袖子,右手在裡麵摸來摸去,似乎想要找到什麼東西。
秦溯任由她動作:“你在找什麼?”
雲檸:“毋須草。”
她悶悶道:“不可以用毋須草,會想起來的,不可以想起來。”
說到這兒,雲檸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嘴裡含含糊糊地罵了句臟話:“戚望北那個王八蛋,王八羔子!”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才住在他隔壁!”
秦溯:“……”
他眉心一點點蹙起:“你不想我想起來?”
“為什麼?是因為他……”
秦溯頓了一下,想到了什麼,眸色漸漸沉了下來。
他沉聲問:“是因為過去的我待你很不好嗎?”
雲檸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隻是喃喃道:“丟掉丟掉,全部都丟掉!”
雲檸在秦溯袖子裡胡亂地翻找著:“不可以想起來,想起來的話,弟弟就不可愛了。”
雲檸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輕輕打了個顫。
她似乎還想說什麼,但還沒來得及開口,突然晃了晃腦袋,眼睛眨了眨:“好暈哦。”
她伸手在眼前抓了抓,茫然道:“為什麼、為什麼會有兩個秦溯啊?”
下一秒,她身子一歪,徑自暈了過去。
秦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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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旭日東升,朝霞千裡,驅散了晨間一層薄薄早霧。
金色的陽光透過掩映的枝杈,穿過窗欞,灑落下來,照亮了屋內的情形。
兩人寬的木床上,玄衣少年隨意而坐,寬大的袍袖垂落,袖口的金線暗紋在晨光的映襯下,煜煜生輝。
少年閉著眼睛,神色寧靜無波,似是在淺眠。
在他身側,藍裙少女長發散落,呼吸淺淺,手中攥著小半塊玄色布料,半邊側臉掩在淺色衣擺和深色衣擺之間,看不清麵容。
許是一個姿勢僵著太久,雲檸半夢半醒間想要翻個身,換個姿勢睡。
奈何翻了半天都沒翻過去,雲檸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半坐起身,睡眼朦朧地朝四周看了看。
周圍的環境太過陌生,雲檸下意識地問:“這是哪兒?”
話剛出口,雲檸就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
她嗓子沙啞的不像話,仿佛三天三夜沒喝水似的。
她呆呆地摸了摸喉嚨,眼角微紅,柳葉似的眸子裡蒙了一層水霧,鴉青色的長發順著她的動作披落在腰間,渾身都透著股倦倦的慵懶之態。
秦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時間有些挪不開。
半晌,他有些不自在地垂了垂眸子,起身給雲檸倒了杯茶。
雲檸還有些暈暈乎乎的,下意識接了過來。
剛端著杯子抿了一口,雲檸突然反應過來,呆了一下,猛地看向旁邊。
在看清邊上的秦溯後,雲檸手裡端著的那杯茶是怎麼也喝不下去了。
勉強將口中的清茶咽下去,雲檸感覺自己乾澀的喉嚨恢複了很多。
她現在其實有些斷片,記憶隻停在了她灌秦溯酒的時候,後麵發生的事都忘的差不多了。
想到昨晚明明是來灌彆人酒的,結果自己卻喝趴下了,雲檸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眼神躲躲閃閃,不敢和邊上的秦溯對視,隻死死地盯著他一處衣擺。
結果盯著盯著就發現了問題。
嗯?
他袖子那裡怎麼皺得這麼厲害?
嘶。
雲檸輕輕抽了一口冷氣。
不、不會是我拽的吧?
雲檸想到自己好像確實有拽著什麼東西睡覺的習慣,瞬間有些坐立難安,腳趾摳地,恨不得當場摳出一套三室一廳鑽進去。
雲檸囁嚅著開口:“那個我……那個你……那個我們……”
雲檸張了張口,沉默半晌後,紅著臉道:“阿溯,我酒品有些不好,昨晚是不是鬨你了?”
聞言,秦溯看了她一眼,眸底閃過了什麼:“昨晚的事你還記得嗎?”
雲檸搖頭。
她揉了揉眉心,順勢擋住了紅的發燙的臉:“我昨晚喝多了,可能某些時候有些無理取鬨,要是提了什麼過分的要求,你、你就當我沒說哈。”
雲檸小聲道:“我都是胡扯的,你彆當真。”
“可是,”
秦溯微微傾身,突然湊近了雲檸。
他倆如今離得極近,深淺衣擺交織在一起,雲檸垂落的長發搭在秦溯手背上。
發梢自手背上掃過,秦溯身子幾不可見地僵了下,又很快恢複正常。
他很自然地卷起那縷發絲,將其挽至雲檸耳後,無比認真道:“昨晚阿檸你說要和我重新結道侶契啊。”
秦溯滿眼無辜地看著她:“我也答應了。”
雲檸猛地睜大眼睛:“我、我真這麼說了?”
秦溯點頭。
雲檸呆了呆:“我、我酒後失言,你彆當真,我沒這樣想的……”
聞言,秦溯眸色暗了暗。
他定定地看著雲檸:“為什麼?阿檸你難道不想和我結道侶契嗎?”
雲檸張了張口,結結巴巴道:“我、我沒不想的,我隻是……”
“既然這樣,那就結。”
“可是……”
雲檸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到現在這個局麵。
她甚至想抽死昨晚提著酒過來的自己。
啊啊啊!
她昨晚是得了失心瘋嗎?
為什麼會提到道侶契這件事?
難不成是她入戲太深,謊話編著編著自己都信了?
雲檸捶胸頓足。
雲檸痛心疾首。
雲檸悔不當初。
她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開口:“阿溯,現在結道侶契,不太合適。”
雲檸克製著自己內心那一小撮隱隱被煽動的惡念,努力地想讓自己做個人:“你現在有些事忘記了,所以可能在認知中,對於我們之間的關係有些誤會,道侶契事關重大,我不想讓你未來後悔。”
結了道侶契就意味著兩個人氣運相連,自此以後,同生共死,至死道侶契都不可解。
雖然現在哄騙著失憶的大BOSS和自己結道侶契能給她帶來巨大的好處,未來即使他恢複了記憶,礙於這一重契約在,他也不可能傷害雲檸,除非他拚著自己的命不要,要和雲檸同歸於儘。
雖然雲檸覺得大BOSS氣瘋了還真有可能做出這種事。
但是雲檸不想這樣做。
結契這種事,不是兩片嘴唇上下碰碰,動動嘴的事,那是底線,雲檸不想讓自己為了活命,連底線都不要了。
她看著秦溯,難得的,說了句真話:“我怕你以後恢複記憶了,會不開心。”
“失憶前的你,和現在其實很不一樣。”
雲檸回憶著原書中的劇情:“那時的你,崇尚實力至上,一心修煉,大部分時間都在閉關。”
“我們之間,其實都是我在主動,你性子冷,也不怎麼和我說話,那時候,我其實一直都覺得你或許根本就不喜歡我。”
雲檸在個彆字眼上麵加重語氣,給秦溯劃重點。
我追你,我,舔狗,都是我在舔,你根本就不喜歡我。
希望大BOSS日後恢複記憶了,看在雲檸沒有抹黑他的份上,饒她小命。秦溯聽著她這番話,一瞬間沉默了下來。
空氣莫名地有些沉重。
不知道過了多久,雲檸聽見秦溯問她:“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歡現在的我?”
雲檸愣了一下,下意識開口:“我沒有……”
弟弟好可愛的,雖然表麵酷酷的,還有些彆扭,但其實好乖的,又乖又酷,可鹽可甜。
秦溯看著雲檸,目光暗沉沉的,隱隱間,似乎夾雜著一絲難過:“那為什麼你隻關心我恢複記憶後會不會開心,卻沒想過現在的我會不會因為你的拒絕而不開心呢?”
雲檸嘴唇動了動:“我……”
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輕輕喊了聲“阿溯”。
秦溯沒有應。
他現在仿佛鑽了牛角尖,硬是要將那個沒有失憶的自己和現在失憶了的自己分開,分成兩個人。
他想,最開始和雲檸相識的是那個沒有失憶的自己,雲檸喜歡的,也一定是那個沒有失憶的自己。
如果最開始出現的是現在的自己,雲檸還會喜歡上他嗎?
她害怕自己恢複記憶後會不開心,所以哪怕現在的自己願意和她結道侶契,她也不同意。
她認識的,喜歡的,一直都是失憶前的自己,而不是現在失去了所有記憶的自己。
如果是沒有失去記憶的他提出結契的要求,雲檸一定不會拒絕吧。
也是。
秦溯自嘲地想。
自始至終,和雲檸相識的都是那個過去的自己,現在的他,隻是拾了過去的他的好處。
秦溯驀地有些失落。
他在這一刻想了很多,最後隻淡淡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說罷,也不等雲檸反應,徑直離開了房間。
雲檸一下子就慌了。
咋、咋回事啊?
怎麼突然就知道了,大BOSS知道什麼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他道侶了?
雲檸著急忙慌的從床上下來,拽住了秦溯的衣角:“阿溯,你、你要去哪兒?”
秦溯低頭看她,淡淡道:“我想一個人靜靜。”
雲檸想說什麼又不敢說,更不知道怎麼說,隻能鬆了手,訕訕道:“那、那用我陪著你嗎?”
說完,雲檸恨不得給犯蠢的自己一巴掌。
啊啊啊!
她都在說些什麼啊!
阿溯剛不都說了他想一個人靜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