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說,你怎麼憔悴成了這樣。
但“哐啷”一聲,銀盆觸地的聲音卻打斷了文光接下來的話。
原本盛在盆內的溫水頓時潑灑了一地,將鋪在地上的地毯弄濕了好大一塊兒。“無禮的人,不許擅自靠近劉麒!”
女怪白皙的雙手化作利爪,還保持著揮開的動作,麵對文光時慈愛的表情也變成了猙獰的威脅。
她記得這個人,在她好不容易找到劉麒的那個晚上,這個男人曾經對劉麒表露出了一絲強烈的惡
意!
她張開雙臂,呈保護狀地將文光護在身後,迫使茶朔洵想要上前的動作停了下來。她已經做好了用生命保護劉麒的準備!
但茶朔洵卻隻是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低垂著眉眼,很是卑微地說:
“臣隻是想要侍奉台輔暖腳而已。”
那人的手上還維持著“端”的動作,頭顱微垂,臉上露出苦笑,整個人都像是易碎的琉璃。
文光本就才和他互通心意,此時看這人這般作態,即使心中知道他有做戲的嫌疑,但也實在沒有辦法忍心。
——就算是苦肉計,可是他是拿準了自己會吃這套啊。
文光在心中苦笑了一聲。
“沒事的,”文光對回首看過來的女怪溫和地笑了笑, "他不會傷害我的,讓他過來吧。"
“劉麒……”女怪的眼睛裡滿是擔憂。
文光卻堅定地搖了搖頭,又說了一遍,“放他過來吧。”
聽見文光對女怪的話,茶
朔洵的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而在這笑意的更深處,則是一種害怕被拒絕,被否認的小心翼翼。
他在恐懼,恐懼變成了麒麟之後,他的愛人不再回應他……
不過幸好……
女怪無法真正拒絕自己的麒麟,儘管還是對茶朔洵充滿了警惕,但她隻能依照文光的心意,退到一邊,讓開靠近文光的路。
擋在身前的女怪一讓開身體,茶朔洵便迫不及待地朝文光大步走去。
他單膝跪在腳踏之上,像是捧著一捧清水般小心翼翼地將文光的腳捧起,放在了自己曲折的大腿上。
溫熱的手掌覆蓋著自己的腳背,腳心踩著的地方是那人緊實的肌肉。
因為隻隔著一層薄薄的綃褲,所以甚至能感受到那人血管裡奔騰的氣血。
文光難耐地曲了曲腳背,感覺一股熱流從脖子上升起……
但茶朔洵卻在觸碰到文光腳部肌膚的瞬間皺起了眉頭。
"好涼……"
原本隻是調情的動作變得心無旁騖起來。他用雙手不斷摩挲著文光的雙腳,又將它們貼在自己的心口,試圖讓他暖和起來。
“好些了嗎?”
茶朔洵抬起頭看向文光,結果卻看見了一張好像桃子般粉撲撲的臉和濕漉漉的眼睛。純然的擔憂瞬間變成了夾雜著欲念的深沉,茶朔洵的眸色暗了暗。
“看來……是暖和起來了。
他的聲音也低沉了許多,似乎在克製著什麼。
女怪皺著眉,看著那無禮之徒捏著麒麟的腳不放,忍不住出言道: “既然已經替劉麒暖了腳,那你就可以退下了!"
茶朔洵聞言,微微垂下眼簾,掩飾住眼底一閃而過的不耐,順從地說道: “那麼,請允許臣為台輔穿上鞋襪。”
對於這樣的請求,即使是女怪,也沒有辦法拒絕。
於是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心思詭譎、不壞好意的男人,捏著麒麟的腳,慢吞吞地替他穿好鞋襪。
盈盈笑眼對上上方的銀眸,半跪在文光身前的男人聲線好似優雅的弦樂,他微仰著頭,滿眼愛意地注視著眼前的人, "那麼,臣這就退下了,還請台輔保重貴體。"
說罷,便退開半
步,從腳踏上站起身,恭敬地向文光袖手一禮。
文光還來不及挽留,這個人就毫不拖泥帶水地退出門外去了。
這樣乾脆的做派,簡直就像他真的是來侍奉柳國的台輔一樣。
但文光清楚,這個人可沒有他現在表現得那麼清白。
因為剛剛在替他穿鞋時,這個人端著一張正緊的臉,手上卻愉偷地捏了他的腳好幾次,文光廢了很大的勁才忍住沒有直接把他踹開。
直到聽到了門扉關闔的聲音。
文光才咬著牙,從齒縫裡逼出了一句, "……這個變態!"
而走出門外的茶朔洵,卻像是看見了房間裡文光的反應一般,一掃方才進門時的憔悴,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太好了,那晚的回應不是他的幻夢,他的愛人沒有拋棄他……
但這笑意隨即便消失地無影無蹤。
因為他看見了那個站在楓樹下,朝他拱手的男人。
那是柳國的使者,內宰——樂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