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文光懊喪地走向住處的匆忙腳步,茶朔洵卻沒有立刻追上去,他撿起方才被隨意丟在地上的劍,勾了勾唇,似是無奈地低語道: “……真是個壞東西,用過就丟。”
看似抱怨的話,裡麵透露出來的卻全是甜蜜,一種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在他胸膛中擴散開來。
"……真可愛……"
這一刻,就連最討厭的朔夜,也變得美妙起來,虛無的心,開出了一朵稚嫩的蓓蕾,靜靜地在死寂的黑暗中搖曳著一點芬芳。
但隨即,還不等這點甜蜜在他心頭繼續醞釀開來,一股突如其來的不安感就襲擊了他。
一切發生的都是那麼突然。
回到房中的文光,還沒有平複急促的呼吸,還在砰砰亂跳的心臟就驟然停了一秒。因為那個熟悉的幻聽和幻象又一次發作了,而這一次,比以往哪一回的都更要清晰。他明明白白地看到了那那個朝他跑來的幻象。
上身覆蓋羽毛,下肢為馬身,麵容卻是個秀麗的女人模樣。
——女怪。
隻是一眼,文光就認出了這個“女人”是什麼。
那雙一直出現在他幻覺中的幽藍色眼睛,溢滿淚水,飽含深情地喚他——"……劉麒……我找到你了!"
虛空中似乎有枷鎖碎裂的聲音,那些久遠的,被遺忘的記憶像是開閘的洶湧潮水,一瞬間把文光徹底淹沒..
耀眼的白光刹那間從霜楓宮的東北角爆發開來,幾乎所有人在那一刻都心有所感般看向了那處。
"……沒錯了,那家夥就是劉麒!"
六太的聲音從長秋殿的偏殿外傳來, “他的女怪已經被他召了
過去,這個動靜就是他鬨出來的。
六太跟在領路的侍女身後走進殿內,朱晶對向她和供麒行禮的侍女點點頭, “不必多禮了。”又站起身看向六太, “我們現在就過去!”
比他們動作更快的是茶朔洵。
異象發生的那一刻,他就飛速地趕了回去。水晶簾外,侍女芙蓉驚愕地捂著嘴巴,看著裡麵的景象,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
地上是碎裂的茶具,和潑了一地的茶水。
茶朔洵在看清了水晶簾內的場景時,還充斥著歡喜的心臟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摸緊,渾身都血液都凍住了。
仿佛手握流沙,極力挽留,但卻隻能無可奈何地看著它從自己的手中流下。
那種麻木到無力的鈍痛,幾乎侵襲了他的所有感官。他在這一刻感受到了一種令人暈眩的可笑愚弄感。
得到……立刻就要失去………嗎?
多麼不公啊,那麼多年的孤獨和等待,終於在得到的一瞬間發現自己還是求而不得,可笑!
這一刻,他的心中生出一股後悔:還不如那天和他一起墜入雲海………
至少這樣,直到最後一刻,他都是屬於自己的。得不到的話……不如毀去!
在床榻上溫柔地照顧著睡著的白色麒麟的女怪,敏銳地朝茶朔洵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幽藍色的雙眸中,褪去了麵對文光時的慈愛和包容,轉變為一種冰冷的審視和敵意。
茶朔洵垂下眼睫,遮掩住他眼中那幾欲噬人的惡念。
這時,芙蓉突然朝門口的方向伏下身體,恭敬地將額頭貼在地上說:
“主上萬安。
茶朔洵轉過身去,原來是朱晶帶著供麒和延麒到了,他沉默地朝朱晶行禮。隻得到了朱晶的一個冷淡的目光,和六太奇怪的打量。
“居然……真的是麒麟。”
朱晶看著內室的床榻上,沉睡在女怪懷中的銀白色麒麟,眼中全是驚歎。
白色的麒麟,身體是純淨的雪白,毛發是像水銀一樣的色澤。
"……先讓他休息吧。"六太也看見了那隻獨特的麒麟,他和朱晶他們一起,站在水晶簾外,沒有進去的意思, "剛剛經曆轉變,他應該很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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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朱晶點頭,又和照顧麒麟的女怪點了點頭,便轉身準備離去了。
在路過茶朔洵的時候,朱晶忽然停下了腳步,抬起頭對他說: “你也出去吧,雖然還沒有選出王,但是劉麒還是柳國的台甫。身為臣下的你,不能再用那種態度來對待他了。"
說完,也不看茶朔洵的表情,便徑自和供麒、六太連同侍女芙蓉一起,走出了這處殿閣。
離開文光的住所後,六太才問供麒: “……之前,我去找尚隆的時候,見到劉麒和那個人在一起,他和劉麒是什麼關係?"
供麒回想著茶朔洵和文光相處的情形——總是形影不離,行為舉止也很親近——便遲疑地說: “……是很好的朋友?”
走在前麵的朱晶聽著供麒的回答,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你還真是笨蛋呢。”
她停下腳步,插著腰看著被她說得不知所措的供麒, “……不過也不能怪你,反正你簡單的腦袋裡也想不到這樣的事情。"
而六太卻從朱晶的話裡察覺出了某種意味。
拜他那位喜歡魚龍白服,經常出沒與煙花場所的主君所賜,六太可能是麒麟中最通人情的了。
某種荒謬的猜測在他的腦海中產生了,他微微張開哺巴,似乎是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