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盈的月光把他的身上籠上了一層輕薄的銀色紗衣,襯著那端麗濃豔的容貌,當真是豔如桃李,卻又冷若冰霜。
他噙著笑意,若非眼下的環境,隻怕會讓人覺得他是個溫和雅致的好人。
文光卻仿佛被什麼猛獸盯上了一樣,控製不住地後退了半步。
那人微微揚眉,似乎察覺到了文光對他的懼意,但卻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甚至還因為這一絲懼意,反而讓他看向文光的視線更加肆無忌憚。
他的目光像是熾熱的火焰一樣灼燒著文光臉上的肌膚,燙的他幾乎要忍不住低下頭去。
——怎麼回事,隻是被他看一眼而已,怎麼我就怕地連頭也不敢抬。
文光詫異著自己奇怪的變化,努力用意誌和理智重新掌控自己的身體,他命令著自己不許低頭,就把他當做是那隻窮奇好了,去嚇退他!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閃過“有趣”的光彩,而他在看清了文光的裝束之後,這個趣味頓時又變得更大了。
“你是海客?”他臉上的笑容擴大了,但隨即便又自己否認了,“不,你出現在黃海,你不是海客!”
一種驚奇而玩味的意味出現在了他的笑容裡,他看著文光忍不住退到阿難身後的動作,拉長了調子慢悠悠地說:“那就隻能是更加少見的山客了。”
此言一出,周圍的人全都嘩然了。
“山客?”
“從昆侖山來的山客?”
“聽說已經一千年沒有人見過山客了。”
阿難頓時炸毛了般把文光向自己身後藏去,質問道:“你胡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
他依舊是那樣慢悠悠的調子,雖然他的視線被阿難擋住了,但文光好像還是被那種直白又肆意的視線包圍著。
這一瞬間,他對這個男人的恐懼到達了無法抗拒的地步,就算是藏在阿難身後也沒有用。
阿難也被這個男人對文光放肆的態度激怒了,他直接拉著文光就想離開這裡。
但是剛剛那些和這個男人一起出現的人卻擋住了他們離開的腳步。
“黃海之中不可隨意爭端,難道你們不知道這條鐵則嗎?”
但是那些人就像是鐵壁一樣,完全沒有理睬阿難的意思。
阿難知道,沒有這個男人的話,他們看樣子是離不開這裡了,他把文光擋在身後警惕地看著這些人。
“我對山客沒有惡意。”似乎為了讓文光願意相信他的話,他的神色柔和了一些,像是在對一隻膽怯的小貓說話:“畢竟我是海客出身。”
阿難呆住了,完全想不到這個男人突然會說這個。
而文光則一下子攥緊了扯著背包帶子的手,猛地看向了這個給他製造了奇怪的恐懼心理的人。
似乎是“海客”這個身份給了文光一些勇氣,他主動走出了阿難的庇護,抬起頭看向那雙琥珀眼。
“所以,你想說什麼?”
文光的理智似乎回來了點,他沒有被“海客”這個詞迷惑。
——就算同是異世來人又怎樣,任何突然的示好都有原因。
男子眼底閃過了一絲笑意,他越過阿難,微微俯下身,那濃豔的容貌直接衝擊了文光的眼球。
他附在文光的耳側低語:
“既然同是那個世界來的人,就想給你賣個好。”
玉蘭花一樣清豔的氣息鋪天蓋地地朝著文光籠罩開去,溫熱的吐息吹拂著文光側頰的肌膚,讓這塊雪白的底色上飛快地染上了緋紅。
他滿意地看著文光驚恐地搓著臉倒退了幾步,這才說道:
“我們來的路上路過了一個岩洞,裡邊有個小子被一隻朱厭傷到了,現在他正被隻玄鳥守著。我猜,他也是你們的同伴吧?”
文光和阿難頓時被這人拋出的消息震了一震。
他們對視了一眼,文光嚴肅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男子則朝身邊一個沉默的高大侍從看了一眼,“蒼梧。”
這侍從當即從袖子裡取出一把匕首,送到了文光的眼前。
阿難一把搶過匕首,匕首尾部有一個缺口,這是他小時候一時頑皮跌落磕掉的,所以他立刻就確認了這把匕首的主人,激動地說道:“沒錯,這是王亥的匕首。所以他現在受了傷,正躺在岩洞之中是嗎?”
那男子聳了聳肩膀,無所謂地說:“應該是吧。”他對阿難完全沒有興趣,即使在對他說話時也一直看著文光。
文光垂下了眼簾,他現在非常擔心王亥的安慰,因此告訴自己不要在意這個討厭的人。
“那麼現在這個“好”已經賣了,我們可以離開了吧?”
他抬起頭冷冷地看向那人。
“自然。”
那人笑著示意那些人讓開離開的通路。
在文光跟著阿難轉身的瞬間,那戲謔的聲音又在他們身後響起。
“在下琳千夜,是個商人,這兩天在下和在下的商隊都會在這裡獵捕妖獸,若是山客君你——”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叫白文光。”文光偏過頭,認真地看向含笑的琳千夜。
“那麼白君,”琳千夜笑道,“若是您有事需要幫助的話,這兩天隨時可以來從找我幫忙,屆時在下會給您一個合理的價格的。”
文光遲疑地點了點頭,隨後便跟著阿難沿著來路快速離開。
他們離開岩洞的時候,月亮才剛剛升起,等到他們返回之時,月已漸沉。
玄鳥伏在洞口,用身體擋住了這個岩洞的入口。
阿難一看見玄鳥,便飛快地朝著它奔跑過去。
“你辛苦了。”他疼惜地摸了摸玄鳥巨大的喙,聽著玄鳥喉嚨中發出的咕嘟聲,回應道:“你放心,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