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現在的謝愔更符合這個時代仙風道骨的審美,但薑舒還是更喜歡他在密陽時,那般悠閒自在、容光煥發的狀態。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雙眼一眨不眨地注視對方,猶豫許久終是忍不住道:“你今後還是,待在我身邊最好。”
謝愔注意到他眼中略含委屈的目光,不由得泛開一絲笑意,然而開口時,話語卻是溫柔克製的:“大業未成之前,愔隻怕難以從命。”
薑舒皺了下眉,有些不太高興。
謝愔仿佛知曉他在想什麼,忽而道:“可否請主公將手置於案上。”
薑舒一愣,抬起右手放在案幾上。
謝愔握住他的右手,攤開掌心朝上,旋即以食指指尖在他掌心上緩緩寫了個“青”字。
薑舒辨認出他所寫之字,很快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青”是指青州,今鮮卑三部混亂,慕容部更是陷入幾近滅國的危機之中,那麼當下為慕容部所占領的地盤,他們勢必是要乘機拿回來的。
而一旦青州收複,自然需要一個領導者,謝愔在此事中立功甚大,若能順勢拿下青州刺史之位,於他而言自然最為有利。
隻是這樣的話,二人必然是不可能再如過去那般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了。
薑舒微微歎氣,抬頭對上謝愔的視線,一時無言。
對方沉默地與他相視,片晌後,又伸手在他掌心上寫字。
才寫了兩筆,薑舒便猜到他要寫的是“東州”之“東”,索性蜷起手指握住了他的手,在對方投來目光時說道:“東州暫且不急,鮮卑三部聯盟雖已打破,然宇文部與段部仍舊實力強勁,收複青州後,我們再徐徐攻克東州之地,你彆再以身犯險了。”
謝愔本就是這般打算,卻是有意做出一副溫順的模樣回握住他的手道:“好,一切聽主公的。”
薑舒輕道了一句:“你最好是。”
謝愔回以微笑,繼而道:“我離開郇州已久,這一年間,密陽想必發生了不少變化,不知可否請主公替我講講?”
雖已默契地決定了要拿下青州地盤,但等步驚雲軍隊徹底收複青州還需一段時日,至少在接到朝廷任命以前,謝愔可以暫回密陽休息。
想到這,薑舒心底總算生出些許安慰,點頭“嗯”了一聲,隨後便同對方徐徐說起了這數月來出現在密陽及郇州的一項項新事物。
當聊到新辦的文學報時,謝愔提起道:“新報中有一篇《欲狐》,文風瞧著有幾分主公的影子。”
“我知道你能猜到。”薑舒先是抿了下唇,慶幸自己早有預料,沒有將此文章寫得太過火,旋即疑惑:“不對,你在大潼城還能看到報紙嗎?”
“是我命部曲收來的。”謝愔回道,“或許你不曾注意,月報上時常會提及你,上巳之日,薑刺史親去田莊教民耕種,七月初七,薑刺史下令舉辦七夕燈會,八月末,薑刺史去製糖廠視察,這些我都知曉。”
聽他一一舉例,薑舒不禁呆然,倏然間感到胸中一陣灼熱。
原來不止是自己會看淩爸爸的帖子以解思念,漫長的分離中,對方亦在默默搜集有關於他的消息,記住他的每一條行程。
車輪滾過高地不停的路麵,車廂搖搖晃晃的,顛簸不休,兩人的手卻始終相握著沒有鬆開。
安靜片刻,謝愔又問:“那隻狐妖可是心甘情願為高僧所收服?”
薑舒輕輕點頭:“是,他是自願落入圈套的。”
謝愔恬靜道:“我猜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