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還是隻能搖頭拒絕,說道:“兒不想娶妻,請父親諒解。”
薑恪看著他微微皺眉:“究竟為何不想娶,你莫不是,還未收回那不德之心?”
柳氏眼神閃爍了一下,連忙放下筷子道:“素聞殷氏娘子惠而有色,阿子不妨再考慮考慮?”
“不必。”薑舒直截了當地拒絕,意識到薑恪方才所說的“不德之心”應當指的是原主對荀淩的情思,便低頭道,“兒對荀將軍已無他意,你們不必擔憂,但婚姻一事,兒確實還不想考慮,請阿父、阿母費心,替兒拒絕了這門親事。”
話落,氛圍陡然陷入到失聰般的寂靜中。
薑澤本想說一句盤中的燒雞甚為酥香多汁,見狀也不敢插嘴,隻一口接一口地吃著飯菜。
安靜一陣,隨後薑恪歎氣:“罷,你已長大,不願聽我勸,你不想娶妻,便隨你。”
“謝阿父體諒。”
薑舒悄然吐出了一口氣,抬眼對上柳氏的目光,乖巧地笑了笑,隨即轉頭對薑澤道:“阿澤是喜歡吃燒雞?我瞧你吃了不少。”
“喜歡!”薑澤總算有機會開口,一連點出數道菜,“還有這鬆鼠魚、回鍋肉、辣炒菌菇、黃酒燉羊肉、菘菜豆腐湯,都甚為鮮美。”
他就差沒指著案席,說這一桌子菜他都喜歡了。
薑舒失笑道:“喜歡也彆吃得過多,留著些肚子,等會兒飯後還有甜點。”
薑澤睜大眼:“甜點為何物?”
“便是帶甜味的小食。”
孩子對於零食向來難以拒絕,聞言立即高聲應“好”。
幸而有薑澤調節氣氛,雖然過程中略微鬨了些小爭執,這頓家宴大體上還是吃得開心的。
用完飯食準備回院,推開房門,薑舒才發現外邊又飄起了鵝毛大雪。
雪下得很大,紛紛揚揚地飛舞在夜空中,就這一會兒的工夫,地上已積了薄薄的一層新雪,在走廊燈火下泛著瑩瑩微光。
雪景固然很美,但寒冷也是實打實的,在侍衛的提燈護送下,薑舒疾步返回自己的院子,誰知都走到主院門口了,柳氏忽而拿了件夾了絲綿的袍子追了上來,說是為他新縫製的冬衣,讓他穿上試試大小。
薑舒當然二話不說就試穿了衣服,柳氏替他整理完係帶衣領,又指揮小兒子轉了一圈,爾後溫和笑道:“想著你該長高了,便將衣身裁得長了些,果真正好合身,你穿著可暖和?”
“暖和,穿上這一件,可扛過一季凜冬。”
“那便不用改了,就穿著回去吧。”
“好,”薑舒乾脆地應聲,“阿母若無其他事,我便回屋了。”
柳氏點頭,目送幼子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正轉身準備回去,突然聽到隔壁的院子裡傳來掃地之聲。
她疑惑地望向隔壁院落,發覺其中似還點著燈,便走下台階,往院內深入了幾步,隨即就見兩個婢仆正打掃著院中的積雪。
婢仆認出來人,立即低頭行禮。
柳怡雯問:“此院無人居住,你們又何必掃這的雪?”
“回夫人,是使君的吩咐,”其中一個婢仆答道,“奴婢原是謝從事院中的灑掃婢仆,謝從事雖搬出府邸,但偶爾還會在此院中留宿,使君命我們要保持院中整潔,以便謝從事隨時過來居住。”
謝從事,又是謝氏七郎……
興許是身為女子的直覺,柳氏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她問道:“謝從事居住在此時,我兒與他往來可密切?”
“使君與謝從事關係甚好,時常相互出入房舍。”
聽聞此言,柳氏頓時皺起眉來。
尤其回想起家宴時,幼子百般不肯娶妻,卻又拿不出合理解釋的模樣,那股不妙的感覺便愈發明晰了。
不過懷疑也隻是懷疑,她到底不願往這一方麵深思,隻當是謝家七郎體弱又身份高貴,幼子才給予特彆優待。
直到翌日傍晚,她帶人往主院送參湯,在廊中正巧撞上了薑殊與一位清雅俊美的年輕郎君迎麵走來。
會在這樣的場合和母親相遇是薑舒沒有料到的,他不禁慌亂地看了眼謝愔,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向母親介紹道:“這位是謝從事,我與他有些公事相談,留他在府中休息一晚。”
謝愔微微低頭,嗓音溫和道:“今夜叨擾貴府,請夫人見諒。”
柳怡雯愣了愣,隨即抿開嘴角道:“哪裡,公事要緊,謝從事儘管安心住於此,不必拘束。”
雖表麵這般鎮定有禮地應付著,但柳怡雯瞧著麵前一身白衣清冷如仙的青年郎君,心中思緒已是翻江倒海。
她沒有錯過兒子方才那一瞬間的慌亂眼神,心道怪不得,怪不得不肯娶妻,怪不得對荀容約也無意,原是遇見了這謝氏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