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2 / 2)

男子垂下視線,回道:“我曾名郭白,現名郭同歸,府君喚我同歸即可,是邢千長讓我在此等候幾位。”

薑舒神情微怔,“郭白”這名字他似乎有些印象,但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不容他多加思索,自稱郭同歸的男子便領著他們走進屋內。

掀開裡屋垂落的暗灰色布簾,撲麵而來一股不怎好聞的腐臭味。

薑舒走進門內,隻見被燭火照亮之處放置著一張窄床,他的目光第一時間被床上蓋著麻布的屍身吸引過去,過了片刻才開始打量四周。

聽邢桑的意思,他原本以為裡麵會有不少人,事實上隻有五人而已。

床榻旁跪坐著一老一少兩個婦人,老婦低頭垂淚,年輕婦人懷中抱著嬰孩,在床側還坐著一個麵色滄桑的男子。

男子受了傷,麵色通紅,靠在牆邊紋絲不動,貌似正發著高燒,有個十一二歲的男孩正著手照顧他,替他更換額頭上的布巾。

薑舒注意到男子手肘旁靠牆而立的武器,側身問:“這位是?”

“陸銑陸將軍。”郭同歸道,順便將其他人也介紹給他:“這二位乃荀公妻室、兒婦,兩童兒皆是荀公之孫。”

見有外人前來,屋內幾人皆抬頭望來,眼中暗含著幾分緊張。

郭同歸打消眾人的警惕道:“這位是興郡太守薑殊,是來接諸位到安全地方的。”

薑舒抬手施禮。

“興郡太守……”老婦出聲,“莫非是阿淩托你來的?”

“不錯。”薑舒知道借著荀淩的名義到來,會讓他們對自己更為放心,便有意順著她的話應聲。

“得知南柘城消息時,荀都尉尚在西竹郡對敵,他還要數日才能趕來,我便先帶軍過來支援。”

“原是如此。”老婦低下頭道:“府君千裡迢迢前來相助,此恩情老身無以為報,隻能代先夫謝過府君。”

“夫人切莫多禮,我未能趕得上救下南柘,如何擔得起這番謝意!”

“路途遙遠,怨不得你。”老婦搖了搖頭,說著眼中又沁出淚珠。

郭同歸瞧著老婦落淚,微微歎了口氣,小聲提醒薑舒道:“此地不便多留,陸將軍的傷勢也不容再拖延,府君還是儘快將他們帶走為好。”

“先生所言甚是。”薑舒點頭,隨即便吩咐那斥候兵回去安排一架馬車過來。

此地距離登縣騎馬約莫需要一個時辰,現在立刻回去叫車,快的話興許明日清晨便可將他們接去登縣。

斥候兵接下命令很快就出了門,薑舒等人則留在此處暫做休息。

等待馬車的期間他也沒閒著,看陸銑狀態不妙,似是傷口感染發了高燒,便用積分兌換了一些藥品給他服用。

通過謝愔服用續命丹續命的例子,薑舒早已發覺自己在商城兌換的藥物都是可以給原住民使用的,倒是玩家所用的藥品許多都不能對原住民生效,這大概是他身為管理員的特權。

遊戲的藥品見效很快,沒多久,陸銑的高燒便退了下去,人也逐漸清醒過來。

睜眼瞧見一個溫和清雋的年輕郎君坐在自己身旁,陸銑有些迷糊,待薑舒做完自我介紹,又解釋了一番當下的情況,對方才反應過來。

對於薑舒的身份,他似乎並不意外,直接道謝:“多謝薑府君搭救。”

“不必客氣。”

“府君仗義相助,少將軍定會感激在心。”陸銑有氣無力道,頓了頓又前言不搭後語地補充了一句:“荀氏一脈本就人丁凋零,將軍故去,荀家便要靠少將軍一人撐起了。”

薑舒聽他這話有些不明就裡,總覺得他仿佛在暗示著什麼。

過了片刻,他忽而反應過來,原主當初暗戀荀淩給他送禮一事,士族中不少年輕人都知曉,難不成對方以為自己特意趕來這裡救他們是為了博得荀淩的好感,所以拐彎抹角地提醒他荀氏人丁稀薄,不要把他們將軍拐上彎路?

不管陸銑是不是這個意思,薑舒都覺得自己必須要解釋一番,就接話道:“我助山南郡,是為了穩定郇州局勢,不求荀都尉有何回報,陸將軍不必介懷。”

陸銑聞言悄然鬆了口氣,稍稍坐正身體道:“府君大德,陸某深感佩服,今後府君有何處用得上陸某的,儘管說來,某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薑舒知道他是有意替荀氏還人情,故也不推辭:“將軍今日所言,我都記住了,日後有事勞煩將軍,將軍可莫要推辭。”

陸銑露出疲憊笑意:“那是自然!”

夜色清寂,二人聊會兒天後,傷患陸銑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薑舒也有些發困,便靠著牆合眼小憩。

就一合眼就直接睡了過去,被郭同歸喚醒時已是黎明時分了。

院門外,微微泛白的天光下,斥候兵和一名車夫正駕著頗為寬敞的馬車等候在門口。

趁著天還未全亮,幾人先是將荀老將軍的遺體搬運上車,隨後是受傷的陸銑,待到婦人孩童也全部擠上車後,薑舒便騎上馬匹準備返回登縣了。

離開之前,薑舒看向站在門口的郭同歸,對方仰頭望著他們,眼中流露出淡淡向往之意。

見狀,薑舒問道:“同歸先生可要和我們一同回縣府?”

郭同歸躊躇片刻,終是搖了搖頭,輕聲歎道:“我已回不去了,諸位請離吧,郭某,就此失陪。”

說罷,他便轉身走進院子,合上了院門。

門外小道上,薑舒腦中盤旋著對方所說的話語,倏然感到一絲靈感飄過,想起了此人是誰。

郭白,出身自上平郭氏,原在德鄔郡任太守一職。

據他所知,郭太守在甘原城淪陷時就已死了,傳聞屍體頭身都已分離,而此時,此人既然活生生地站在此處,應該也是邢桑保下的命。

薑舒一時心境複雜,不知是源於邢桑救人之故,還是出於郭白拋棄過去重新開始的緣故。

離開前,他最後望了眼緊閉的院門。

“郭同歸……”

北風其喈,雨雪其霏。

惠而好我,攜手同歸。

郭白給自己起這麼個名字,看來是已經找到了新的人生道路。

·

衡川,西南王府。

黃昏時刻,清風舒緩,濃綠的竹林深處,兩男子坐於亭中對弈。

“人評南地四大姓,謝文、高武、荀忠、周厚,今忠臣已故,蓋因孔氏賊子叛敵,其罪行源頭怕是有人要牽到殿下頭上。”盧青搖著扇子道。

裴新微微眯眼:“依你之見,孤當如何自保?”

盧青垂落視線,從容地執起一枚棋子落於棋盤:“徐徐圖之已不可行,唯有儘快奪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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