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舒歎了口氣,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他便趁著秦朗專注於打蚊子的時候打開了遊戲麵板,旋即就看到了一條主線任務失敗的提示跳躍在管理中心的任務欄上。
薑舒心中一凜,雙眼微微睜大。
主線任務失敗,要麼是南柘城淪陷,要麼是荀刺史身死,更甚便是二者皆有!
這消息來得過於突然,他幾乎是慌亂地打開了遊戲論壇,果不其然,首頁的帖子多數都在討論主線任務失敗一事。
最新帖子中,有個親曆現場的玩家提到了主線任務失敗的大致過程,說是在戰鬥過程中,聽到匈奴傳令兵在戰場上大喊“荀晝已死”,導致南柘守軍士氣大跌,城門也很快被攻破。
見此噩耗,薑舒心緒紊亂,大受打擊。
隻差了兩天,僅僅兩天而已!
倘若他們能跑得再快一點,少休息幾個夜晚,是否就能趕上了?
倘若柳浪能在接到雍州求救信的第一時間派兵,是不是就能正好救下南柘城了?
他腦中迅速地閃過這些假設,很快又自我推翻了全部,事已成定局,再多的假設也無用。
軍隊不可能完全不休息,即便人無事,馬也受不了。
此事也怪不了柳浪,救雍州本就並非他的職責,他肯出兵已是莫大的幫助。
況且若真要論起來,他薑舒其實根本未真的使儘全力,若他狠下心再召喚個幾千乃至幾萬的新玩家,何愁保不下南柘城?
可他終究沒有這麼做。
原因很簡單,他控製不了那麼多的玩家。
雍州不該憑空出現那麼多的流民,他恐怕自己一時的氣憤之舉,會將這個世界的秩序徹底攪亂。
縱使玩家和他站在同一立場,可他們畢竟是外來者,匈奴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原住民,不該因為他個人立場的選擇,使得這個民族在他原本世界裡的生存空間被壓榨乃至消失。
因此儘管心裡清楚,隻要有玩家存在,就無法維持真正的公平,薑舒還是覺得,既然他處在遊戲管理員這個位置,就需要擁有這方麵的底線,不能破壞原住民追求發展自身實力的權利的底線。
所以他沒有錯,柳浪也沒有錯,荀晝能在這般不利的環境下堅守南柘足足半月,他更沒有錯。
怪隻怪孔氏叛國投毒,怪西南王步步緊逼,怪政治腐敗,皇權衰微,怪大勢如此,難以更改。
這是天意,也是他自己親手製定的這個世界的命數。
“啪!”秦朗一掌拍在手臂上,打死了一隻蚊子。
他撓了撓脖子上的幾個紅包,轉頭對薑舒道:“府君,雨勢似乎減弱些了,等雨再小些,我們便出發吧。”
薑舒倏然回過神來,關閉了遊戲麵板,旋即緩緩起身走到亭子簷下,遙望著遠方被雨霧繚繞的青山,點頭應了聲“好”。
雖然南柘已被攻陷,但山南郡仍可救,隻要能保下山南郡,等到荀淩帶軍到來接手,他這一趟就不算枉來。
不過在此之前,以免再出現薑澈那樣的悲劇,還是先給玩家們發布一個尋找保存荀晝屍身的任務為好。
·
在南柘城百姓陷入到破城的恐慌之中時,遠在郇州北地的西竹郡,還有一城也在今日易主。
與南柘城不同的是,此地的攻城軍隊入城後,迎來了城內百姓熱情的夾道歡迎。
經過多日耐心的圍城守候,荀淩終於率領著郇州大軍將青梧縣拿下。
雖說經過匈奴軍兩年的摧殘統治,城內的魏國百姓已所剩不多,但也正因如此,當他們看到穿著紅衣兵甲的魏國軍隊出現在城門口時才格外的欣喜感動。
荀淩帶軍入駐時,幾乎全城的百姓都來到了大街上歡迎,唱著魏國的歌謠,含笑流淚迎接著魏軍的到來。
受到這股情緒的感染,荀淩心中同樣振奮歡欣,當然最令他受到鼓舞的,還是收回青梧縣所象征的那份意義。
青梧縣的回歸也就意味著西竹全郡的回歸,接下來隻待步驚雲所帶領的飛鷹隊奪回萊塗郡最後一城,郇州全境將徹底回歸國土。
回想當初眼睜睜看著匈奴將腳下地盤一點點挖走的無能為力,荀淩惱怒憤恨不已,他期盼這一日太久,如今終於親手將郇州的土地收複回來,他比任何人都痛快暢意。
當日帶著手下官員入駐官府後,荀淩立即寫了幾份捷報命人分彆送往興郡、端門與燕嶠,將西竹郡回歸的喜悅分享給薑氏父子。
這廂,傳信兵才將信件拿到手,緊接著便覷著荀淩的神色,將隱瞞了數日之久的消息吐露了出來。
乍然聽聞山南郡之事,荀淩一時沒能反應過來,麵上原本還留有幾分愉悅笑意,這會兒突然變得僵硬起來。
他猛然起身走到傳信兵前,注視他的眼神銳利,語氣嚴冷道:“你,再說一遍。”
“稟都尉,密陽傳來口信,言‘孔氏投敵,給雍州軍投毒,山南郡危矣’。”
“這是何時的消息?”
“就在不久之前。”
“若我沒記錯,你五日前就已抵達了青梧,當時為何不說?”
察覺到都尉壓抑的憤怒情緒,傳令兵此時才意識到自己闖下了大禍,低著頭戰戰兢兢道:“是孟主簿,他說不可影響都尉的攻城大計。”
荀淩瞪大雙眼,驟然間一股難以遏製的怒氣湧上心間。
“孟秀!”他攥緊拳頭,咬牙切齒。
這等重要之事,他竟被隱瞞了數日之久。
傳令兵耽擱的時間,加上自密陽到青梧所需要的時間,此事少說也是半個月前傳來的消息了。
他父親,如今還健在嗎?
思及此,荀淩徹骨生涼。
不敢再耽擱任何時間,他一腳踹在傳信兵的肩膀上,冷冷撂下一句“自去領罰”,隨即抬腿大步邁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