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瓔珞並不是老好人,沒有與她客氣直接朝她原就擦出血痕的臉上扇去,“我這個人向來記仇,兩輩子你欠的債,便是當了神仙也不要想著能躲掉。”
耳邊嗡嗡鳴聲不停,爾晴眼前黑了會,她頭很沉,隻是她卻死咬著唇不想直接昏過去。畢竟對著自己最厭惡的人,她怎麼也不能給對方一點點可以嘲笑諷刺的機會。
“你有本事就來啊。”爾晴咽下喉嚨裡的血,艱澀道。像是胸有成竹,實則心中慌亂。她想她寧願是剛剛那些官兵的刀快一些,也不想看見魏瓔珞。
可能是看穿了她的怯懦,女人嗤笑一聲。下一瞬,一股刺鼻的氣味便猛地湧上鼻尖。
“你不是死不了嗎加上這個,你死不死的了”
魏瓔珞撥開瓷瓶的軟塞直朝她潑去。一句話還未說完,嘶啞的慘叫聲卻是響起。
一如那日餛飩攤中傅恒對她那般,白醋大部分灑在臉上,爾晴隱約能聽見臉頰上皮肉被腐蝕的聲音。她下意識朝臉摸去,卻又將傷口觸得辣痛。隻碰一下,她就知道該是血肉模糊了。
魏瓔珞確實對她了解得很深。
“看來他沒騙我,你真的怕醋。”魏瓔珞盯著她慘不忍睹的臉看了會,站起身來。走前似乎是想讓她死得明白複又問道“你知道你這次為什麼還是輸了嗎”
爾晴緩緩抬頭,一隻眼睛沾上醋已然開始流血,看起來很是淒慘,像一個落水狗。
女人從袖中拿出一疊書紙,扔在地上“這是在白馬寺找到的。你這種卑鄙無恥的人,走到今天這一步,當真是上天開眼。”
淡黃色從眼前掠過。
不知道何時又下起了微雨,紙剛落地,便被潤濕,上麵是密密麻麻、字跡工整的小楷。是爾晴的筆跡。
想到了什麼,她猛地伸手去翻著,一頁又一頁,終於看見了不同的字跡,不是女兒家的秀氣,而是蒼勁有力。
雨滴啪嗒落在紙上,上麵的墨跡也被一圈一圈暈開。
滿目的經文中,“東巷西道”四字卻格外刺眼。
攛著書紙的手,指節用力得泛白。她盯著那那四個字,突然就覺得自己可笑。
他就這麼盼著自己死嗎
那時候她才剛剛懷上孩子,他就能在滿是期冀的經文上寫上這樣的字。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那幾日他對經文如此上心。
終於明白為什麼官兵隻不過一日就能找到那間屋子。
還有這片荒林,白醋。
可能去救富察容音也是算計好的,他就是想看著她法術耗儘。
她便是死也要去遵守的承諾,他卻能輕易的背叛。
這就是她喜歡了兩輩子的人。
那些什麼放手、情愛,通通隻是她一廂情願。
心臟的痛楚壓得人喘不過氣,突然喉頭一鹹,溫熱的紅血如雨般灑在經文上 ,像是冬日絢爛的梅花。
“富察傅恒,我要殺了你”她聽見自己聲嘶力竭的聲音。
她一定要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在眾人還愣怔中,地上麵容模糊的人已然是一眨眼站起身來。魏瓔珞不備,被她從後麵緊緊勒住脖子。
“放下刀退後,不然我就殺了她。”爾晴眼睛綠得恐怖,雙手拉著法繩,越收越緊,魏瓔珞的脖子上已經開始泛紅。
“退後,退後。”前排的官兵對後麵的人喊著,他們一點點退著,卻還是不肯放下刀。而原本在東巷邊界的官兵也圍了過來。
爾晴想拖著魏瓔珞往荒林儘頭走,但還未邁步,就是一個趔趄,險些倒在地上。她背部傷得太重,方才能站起來就已經是運氣了,更遑論挾持著人逃了。
她好像真的要死了。
眼角餘光中,魏瓔珞還是一臉的鎮定。
她心底突然就冒出一個念頭,既然都要死了,那便拉著魏瓔珞陪葬吧。她不想看著他們一個個幸福。
原本鬆著的手突然猛地拉緊,魏瓔珞的從容也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縫。她想再用力一些直接勒死她,腹部處卻是陡然一痛。
“施主,你若是再動殺心,此胎必定不保。”那日沙彌的話響在耳邊。
她頓了一瞬。卻是不信邪,再次用力。
這次痛得更甚,她隱隱覺得有血沿著腿部緩緩蔓延。
為什麼
他們要殺她,她卻不能對他們動手
為什麼她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孩子死掉
這又是什麼道理。
雨一點點大起來,豆大的雨滴一點點打濕了她的頭發。臉頰、背部、腹部處處的疼痛使得她還能勉強維持著清醒。
她不甘心放開那繩子,肚子便是不停地抽痛著,像是有把刀在裡麵一刀刀捅。
僵持半刻,感受到血液清晰的溫熱感時,她終於是崩潰了。
“富察傅恒,我一定要殺了你。
臉上的雨滴彙成一道道水流,從下顎處滑落,寒意肆意地綻開的皮肉裡鑽進去。
她真的好恨他。手上的繩子一點點鬆開。
爾晴已經不知道自己臉上的雨水還是淚水了。她真的做不到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身前人緩緩喘過氣來,便是手肘向後猛地一擊。
爾晴早就沒有力氣了,陡然失去支撐,便是如一片樹葉般緩緩倒在地上,腦袋重重刻在凸出的石頭上。
女子眼睛大大地睜著,嘴巴也是微張,一臉悲戚。烏長的頭發散在身後,浸泡在泥水中。殷紅的血液漸漸從她腦後淌出。
喜答臘爾晴最後見到的便是這漫天的雨。
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魏瓔珞說的“你們把刀子滾過醋再動手。她殺了23個人,就刺23刀,之後仍到亂葬崗。”
直到那些人將刀插進她胸口時,她口中的一句話還沒說話“富察傅恒,我一定要”殺了你。
那天的簽,是下下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