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前的告書算是怎麼回事兒啊!?
軍中不少人都開始懷疑……晉王是不是老糊塗了。
晉王沒有多做解釋,他被送上了車,當夜與晉國的軍隊一起驅車趕回曲沃。
與此同時,卻也有一支部隊告彆晉王,沒有踏上回曲沃的方向,而是一路往舊虞去了。
南河的待遇也不錯,她的車緊隨在晉王的車後,坐的還是她來時的那輛鐵木小破車。看著晉王的車也沒比她高大多少,她不得不承認:……晉國,確實是窮啊。
可就是這樣一個窮苦晉國,眾虎環伺,誰也沒能打下來。
車馬隊伍蜿蜒在晉國的山地之中,望不見頭尾。但隊伍之中,就他們這輛小車最顯眼,因為歲絨又在燒藥膏香料,車窗車縫溢出煙去,遠遠望過去,他們這輛車就是個移動的香爐……
而千裡之外,有個發了病的人,也在煙熏火燎的宮室內,無奈的掩鼻閉眼,躺在床上。重皎命人用艾草熏屋,以藥囊掛在帳子四周,景斯又讓他服藥之後在宮內好好休息。
這會兒,灰白的煙彌漫著午後的走廊,下午的黃光照的屋裡像是神仙住的地方似的,宮人穿著厚白襪走的悄無聲息,生怕驚擾他休息。
辛翳躺在帷幔裡,揉了揉有點堵的鼻子,覺得實在是大驚小怪。
他確實發燒幾日都沒有退,但溫度都很低,應該不打緊。不過在親征晉國之前他已經忙了好一陣子了,出征幾個月沒有好好休息過一天,回來之後又要為荀師入殯,可能確實撐不住了。
他請了原箴,範季菩兩人回到郢都,大概幾日就能到了罷,到時候,因戰事停頓的國務就要重新開始整頓,又要開始忙碌了。
辛翳喝了藥後渾身發汗,他將重皎給他的玉鈴放在枕邊,仿佛要確認它會不會響似的,忍不住摸了摸。那玉仿佛也生了一層薄汗,膩滑溫熱。
或許是因為生病,他腦袋裡也有點昏沉,一會兒想起重由說的“以色事主”的傳言,一會兒想起荀南河包裹在被褥中的赤|裸肩膀……
這幾日裡,辛翳都不敢讓自己回想,隻覺得自己太冒犯,又覺得心裡有壓不住的恨意。或許是此刻病的稀裡糊塗,一閉眼,理智也關不住,那些畫麵不自主的鑽進腦子裡來。
她病的瘦了,安靜的閉著眼,任他捏著她的手臂,將她纖長的胳膊從衣料中褪出來,皮膚白的發藍,肘節圓潤,透著青灰色。但就是病中,她身上依舊肌理膩潔,拊不留手,顯得如築脂刻玉般……
她穿上深衣時,是所有人心中端方有禮,不可輕辱的君子典範。她常站在回廊旁等他,臨風而立,寬袖窄腰,誰也不敢冒犯,有種說不出的奇異禁欲感。
但當她就這樣解開衣帶,赤|裸身子躺在被褥之中,卻又是另一幅樣子。
辛翳一時也分不清自己是在回憶,還是在做夢了。
他感覺那日如今時,他也正跪在榻邊,滿心驚惶,腦子都麻了,不知該如何動手。但荀南河就靜靜躺著,並不催促,也不睜眼,有著他曾經想都不敢想的溫馴樣子。
他沒覺得香豔,隻覺得……她比想象中瘦弱多了。
但就是這樣的她,教導出了他和數位楚國能臣;就這樣的她,在楚宮中多年如一日的保護了他……
辛翳低頭,似極不舍與繾綣的低下頭去,將被褥與她一並裹緊,俯下頭去,側臉貼在她腹上,感受她在人間留下的最後一點溫度,而後轉過頭去,臉埋在被中,輕輕的親吻了一下她容珠的肚臍。
他隻想儘力留住那一點點熱度。
而後卻忽然有一隻手推了他一把,聽到了熟悉的冷冷的聲音:“辛無光,你在做什麼?”
辛翳愣了,他以為自己聽錯了,猛地抬起頭來。
荀南河睜著眼,擁著被子驚怒的望著他,臉上還有一些隱隱泛紅。
她咬牙切齒,聲音卻冷淡:“你給我解釋解釋。”
曲沃這個名字對於南河來說,能說上來不少圍繞它的的典故與曆史,但這個世界,卻與真實的曆史相去甚遠。
其實南河在被卷入帝師任務之前,她的職業也是個剛入行的高中教師。
她是曆史係出身,碩士是在一所知名高校研究古代典籍,她本意是繼續深造,但後來卻沒再做研究。
她回了老家,做了一所普通高中的曆史老師。
這其實並非她本意。家裡就想讓她找個體製內的工作,她對這份工作,怎麼說也是有點抵觸的。
或許是因為她不太喜歡這行,她也迅速升為讓學生最咬牙切齒的老師。
她當老師期間,有兩大快事:
一,是看學霸們拿著淒慘可憐的成績單;
二,是十分鐘講完考點,用三十分鐘來繞著考點漫天扯淡曆史,等學渣們都放下手機和抽屜裡的辣條,抬頭聽得聚精會神的時候,她聽著下課鈴咧嘴一笑:欲知後事,自己查去。
而後在一群學霸學渣捶胸頓足的哀嚎之中,施施然回辦公室看劇。
她在辦公室裡也不太受歡迎。
她也是關係硬,人也浪,備課做得好腦子又靈光,上課基本不帶書,在辦公室裡也不太乾正事兒,就是偶爾其他科老師沒來的時候,她去給帶帶英語和語文。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不討喜,再加上她心理活動雖然多,臉上慣常是一副耷拉著眼皮半死不活的沒精神模樣,看著也就不討人喜歡。
卻沒想到那一年學生給最喜歡的老師投票的時候,她一個副科老師竟然也名列前茅。
她也好奇起來,忍不住在評比之後的課上問起來:“是不是因為我天天上課瞎扯淡,你們聽故事聽的開心了,就都給我投票了?就我平時月考小測虐你們那樣,你們是受虐狂麼?”
一群大孩子聽她這麼問,在下頭笑鬨起來。
看到她是真的好奇想問,戴著眼鏡的班長小姑娘居然舉手,有點不太好意思的說:“我不知道彆人是為什麼。我是因為那次要參加辯論,因為辯論的話題跟曆史有關,我就把辯論稿發給你讓你幫我看了。”
她不可思議:“就這點小事?”
班長臉更紅了:“老師你當時跟我說你電腦壞了,要去網吧改。我知道你跟我住在一條街上,我下樓路過那家網吧的時候忍不住進去看了一眼……然後我就看見你在一群抽著煙玩吃雞的人裡頭,在戴著耳機給我一字一句改辯論稿……”
她被說得也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臉撒謊道:“我、我那是正好在網吧玩遊戲,順便,順便給你改了。”
班裡最後一排有點胖的那個單親孩子也舉手了:“我、我是因為我過生日的時候,老師送了我一個蛋糕,還用奶油給我擠了個年齡的數字。”
她有點坐立不安了:“那怎麼能叫生日蛋糕啊,就是我早上在西點店買的沒吃完的小紙杯蛋糕,那個奶油,其實是我摳得奧利奧裡麵的奶油,拿勺子給弄出來的數字,醜死了。你們也知道,我一個副科老師,比較閒嘛……”
一群人倒是對自己投票的理由說的都有理有據。
她承認自己是閒得慌,天天沒事兒就在學校裡瞎逛遊,逛完了就觀察這群孩子們,幫幫他們——主要是她沒彆的事兒啊。
這票投給她,她覺得那些累死累活的班主任實在是太委屈了。
最後,沒想到那個讓她虐的幾次惱羞成怒的學霸學習委員,居然也舉手站了起來,他扶了扶眼睛:“咳咳,這兩次期末,我們班的曆史成績都是第一。雖然是副科,但是直接讓我們班平均分也比彆的班高出來了一點。”
她平日厚臉皮的厲害,或許那天她真的臉紅了,撓頭抓腮,半天憋出了一句:”總之,下個學期,你們不許投我,投你們班主任老馬啊,他多累啊,天天管你們這幫熊孩子!“
一群孩子們竟笑起來:“要是這個評比給發獎金,我們肯定投老馬,讓他拿錢給自己買套新西裝。要是沒錢拿,那我們就隨便投了唄。”
她竟也真的品出做老師這行的滋味來。
像老馬年輕的時候,也是名校出身前途無量,而且聽說外頭教育機構重金挖他,他都沒出去,是不是也是有點喜歡上在學校裡了?
過了沒兩年,學校就想安排她開始學著做班主任了,她想了半天,還是默默刪掉了辦公室電腦裡的電影和美劇,決定試一試這吃力不討好的活。
就在那個暑假,她的高中同學也組織了一場聚會。
她也算是當年高中班裡天天逃課名列前茅的大學霸,然而聚會之上,同學們有的當了大老板,有的開了創業公司,網紅、科研人員、精英工程師都一大堆,她反而成了其中最灰不溜秋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