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海東不能說自家親媽的不好,隻能努力圓著氣氛。前麵的孟老爺子不說話,但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了。
徐慧愣了一下,連連應道:“瞧我,糊塗了。那我這就去泡茶。”
“是糊塗的。”孟老爺子皺了皺眉,對陳錦州柔了聲音說道:“你舅媽還把你當孩子呢,小時候你最愛喝汽水了。”
那個時候的陳錦州每天都能得到五毛錢,這是孟海東這個親孫子都沒有的。拿著五毛錢可以買兩瓶汽水,另外三毛錢則可以買一些其他的小零食。
說陳錦州喜歡喝汽水是不錯的。
任何一個大院的孩子,基本上沒有人不喜歡的。
當年就為這陳錦州不同於彆人的待遇,年紀大一些但依然不懂事的大孩子們還曾經圍追堵截過他,孟海東為了護陳錦州愛臉上挨了幾次打。
但更多的時候,是陳錦州保護孟海東。
那個時候陳錦州年紀小,但內心已經像個小大人。
隻是孟家許多人並不知道。
這才在後麵,鬨出一些列事情,讓陳錦州離開。
她們自以為對方可能不懂。
其實卻忘記了,若是對方正好懂呢?
或許,把人逼走,這才是他們真正的本意。
隻是再怎麼樣,陳錦州是孤兒沒錯,他是孟老爺子的外孫這一點也不會改變,故而他重新踏入孟家隻是遲早的問題。
徐慧看著跟在老爺子身後,同樣進了書房的海東,心裡終於有些安慰。
徐慧去了廚房,劉媽正在洗菜,看到她進來,忙站起來。
“劉媽,我自己來就是了。”徐慧從抽屜裡拿出老爺子平時愛喝的茶泡好,又去櫃子裡拿了一個水果罐頭,剛拿出來又推了回去,重新拿出一盒糕點又切了一些水果。
等端著這些走到書房,剛要敲門,孟海東就從裡麵出來。
“給我吧。”孟海東從徐慧手裡接了過來,端了進去後,又出來。
徐慧嘴唇動了動,想要說點什麼。
孟海東已經超徐慧使了個眼色,兩個人往外麵去。
到了客廳,徐慧想想又把孟海東拉回房間。
孟海東進屋後,看了一眼,隨口問道:“爸這幾天沒在家啊?”
“他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徐慧嗔了他一眼,從床頭櫃裡拿出一包牛肉乾,撕開遞給孟海東:“你嘗嘗,媽出差帶回來的。”徐慧所在的文工團因為時常要出去演出,各地都有出差的機會。
孟海東以前就吃過不少這樣的東西。
隻是想到剛才的情況,孟海東有些吃不下。
“怎麼?不喜歡吃?媽這裡還有彆的。”徐慧也是好久沒有見到這個兒子了,從孟海東被丟到軍營裡後,因為一家人都在當兵的緣故,聚少離多地,這次因為老爺是生日加上陳錦州也來了。孟海東就特意把部隊裡的事情加急處理,剩下地推給彆人去做。當然也是因為他才換了新軍區,忙過好一陣子後,上頭也適當地給了假期。
“不是。”孟海東看著已經不再年輕的徐慧,輕聲問道:“媽,剛才錦州過來,你怎麼沒有拿出來。”
“什……什麼?”徐慧緊張地扣著指甲。
“他到京城也好些天了,媽都沒有準備一些嗎?”剛才抽屜拉開的時候,孟海東看到了,裡麵還有好幾包牛肉,而且以他的了解,能這麼大大咧咧地放在床頭櫃裡麵,在其他地方肯定還藏了不少。
這牛肉,孟海東以前也吃過。
是川藏那邊才有的,他一直很喜歡吃。
徐慧每次過去,都不會少買,就是自己沒機會去,也會讓同事捎帶,隻是不可能像她自己去的那麼方便。
“他,他不是不愛吃嘛。”徐慧說完突然泄氣道:“好吧,是我沒有想到。不過,他都這麼大了,還能為一口吃的計較。你剛才從書房裡出來,是你爺爺趕你出來的還是錦州他……”
“是我自己的意思。”後麵要說的是那小知青的事情了,孟海東所知青的內容早就告訴過爺爺,留下來也於事無補,反而容易遭陳錦州的眼,還不如趕快躲出來。隻是他沒有想到自己這麼一個行為會讓媽媽有這麼一個聯想。
“你的意思?”徐慧看著孟海東,一副你彆騙媽的表情。“海東,當年的事情,是我做錯了。可跟你沒有關係,你沒必要為了這事讓出來。你是孟家的孫子,理應當繼承孟家的東西。”
“真的沒有關係嗎?”
“什麼?”
孟海東看著徐慧,捏了捏鼻子,心裡在苦笑。他總算是明白為何有時候爸爸是露出這樣的表情了。
不是孟川流不願意和徐慧講,而是你講了對方根本沒有聽進去。
有些人她就是指憑自己怎麼想,就覺得怎麼是,外人說太多,她根本不會去聽。
孟海東指了指自己:“我是你的兒子,就憑這一點,就真的沒有關係嗎?”這話聽著就是自欺欺人不是嗎?
當長輩的欺負了小輩,反而要讓那小輩不能和自己的兒子計較。
這聽著怎麼都像是在欺負人?
孟海東想著這要是換了彆人,誰願意忍著。
陳錦州這些年不願意回來,其實是有道理的。
可家中老爺子期盼著,孟海東又有私心,希望陳錦州能和孟家的關係走近,而不是隨著各自成長漸漸疏遠。
有些事情,孟海東甚至都沒有和家裡人說過。
他好幾次出危險任務的時候,都碰到過陳錦州。
當時這個表弟正被家人遺忘,以為他隻是在某個地方混日子。
可實際上呢……他好幾次死裡逃生都是多虧了陳錦州,當然他也救過陳錦州幾次。兩表兄弟之間已經不僅僅是那點血緣關係,也是出任吳中建立起的戰友情。
孟海東是怎麼都不願意陳錦州同孟家疏離,也不願意陳錦州一直做著一個小片警似的公安。
對於叫舒曼的那個小知青,不是他看不起她。
相反對於這個小知青的膽識,他是佩服的。
隻是要匹配上陳錦州是遠遠不夠的。
關於把她和錦州的事情告訴孟老爺子,孟海東是一點也不後悔,隻是覺得既然注定不能長久為何不及早止損,這也是為了小知青好。
“媽,當年你為什麼要跟著那些人胡來。”孟海東說起來還覺得可氣,他當時年紀小,具體發生什麼不知道,家裡這邊孟老爺子是不能說,怕家裡亂了。孟川流有說顧忌,沒辦法說。
就是到了現在,孟海東對於當年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實在不明白陳錦州到底哪裡來的威脅性讓母親那麼早之前就開始防備。
徐慧臉色有些發白,當年的事情,其實她一點都不想去提。
若是可以,她很想把這事丟到灶膛裡焚燒乾淨,不再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隻是當年有關這事,知道的人並不少,甚至大院裡彌漫其他人也有些知情。
就為了這事,徐慧子在於其他和她同個位次的人往來的時候,沒來由地低人一等。時間久了,她也不願意,這才讓她從此變成女強人,致力於文工團的事情,甚至一旦忙起來乾脆幾個月不回家。
反正家中這邊,老爺子出行有警衛,生活上還有劉媽在。
多她一個不多。
在外麵的時間久了,加上陳錦州這些年也不大院走。
哪怕對當年的事情,還有些印象,其他人就是看在孟老爺子的麵子上也不會再拿出來講,就這麼都讓徐慧覺得這事就過去了。
但沒有……
從老爺子接到陳錦州要回來的電話,徐慧心裡的不安就從未落地。
她不明白,他既然走了為何要回來。
既然要回來,當年又為什麼要那樣走。
她是做錯了。
可……徐慧想起小姑子和妹夫接連出事後,離得最近的自己,率先趕到了陳錦州所在的地方。
當時陳錦州把自己關在屋裡。
徐慧到來後,讓人撞開房門,迎頭就好似對上一個凶神惡煞的猛獸,那眼神充滿著仇恨,像是要殺人一樣。
她當時是怎麼想的。
對,這樣的人太危險了。
又怎麼能帶回大院呢。
帶回去,會傷害到孟海東甚至老爺子。
儘管那個時候的孟海東已經在寒暑假被丟到軍營裡開始訓練,可和陳錦州一比就仿佛家養的犬類對上森林中的餓狼。
海東絕對不會是他的對手。
這樣的想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在徐慧的心中悄然升起,可能是那一個眼神之後,可能是陸續幾日兩個人的單獨相處,知道她把人帶回大院。
對於遭逢這樣痛苦事情的陳錦州,孟老爺子和孟川流都是疼惜的。
基本上那一陣子,全家上下都圍著陳錦州。
就是徐慧自己也不例外。
為了照顧陳錦州,她甚至去文兵團請了幾個月的假。
這是以前不曾有的,就是孟海東發燒四十度一連幾天的時候,她也不過是晚上趕回來照顧。但陳錦州的情況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