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轎車,她不知道白玉英有沒有坐過,但她的家境來說,總比她們來得容易,誰敢保證白玉英家裡親戚朋友沒有車子。
反正她是不敢的。
剛才是氣急了,才說出那句話,現在想來都是打自己的臉。
“孫虹,回來。”屋子裡的楊渝渝開了門,她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朝院裡轉了轉,等發現了在院外仿佛看好戲一樣的舒曼,心裡那點高興蕩然無存。
楊渝渝扭身進了屋,沒多時孫虹也跟了進來。
“渝渝,你看他們……”
“你沒事和他們說這些乾什麼?”楊渝渝不耐煩地喊道:“你能不能有點腦子,那白玉英是你能說的嗎?”打狗看主人,找茬也得看對象。
就孫虹那話,她在屋裡聽著都不像話。
就白玉英那日子過得,誰不羨慕?
反過來嫉妒她?
想到剛才外麵那些人的眼神,楊渝渝覺得自己在他們的眼裡就好像跳梁小醜一般。這是從前不曾有的。
多少人看人看事都是先入為主的思想,她花了多少心思,用了多久的時間,才一步步把自己的形象固定好。
哪怕他們不曾說,可楊渝渝還是知道幾次失誤,也讓其他人不再信服自己。
“渝渝,我,我就是高興。”孫虹緊張地看著她。
有什麼好高興的?就張學亮那樣?
楊渝渝在心裡嘲諷一笑,再看孫虹的時候,表情柔緩了許多,同時歉意地說道:“對不起孫虹,我剛才也是氣糊塗了。”
“你沒看到那個舒曼也來了,還有白玉英那樣子。”說到這,楊渝渝抿了抿嘴:“我知道你是為我高興。可我們如今還住在紅旗村,若是他們知道了張學亮和我……我們的關係,怕是有麻煩。”
“那我剛才。”孫虹臉色一變,懊惱地說道:“要不我出去解釋。”
楊渝渝搖頭:“隻是我們去縣城回來的時候,對方正好沒事,派了車子送我們而已,又何必去解釋呢。”
“對,對。就是這樣。”孫虹忙點頭。
見她似乎聽懂了,楊渝渝暗暗鬆了一口氣,想到剛才回來時候,在院外探頭探腦的李三達,捏了捏口袋裡的錢,打算出去。
孫虹想跟上,被楊渝渝找借口留下來。
她走得很快,穿上鞋子,圍上圍巾,就疾步匆匆地離開。
孫虹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又轉頭去看房門緊閉的隔壁,悄無聲息地進屋把門鎖了起來。
出了知青點,楊渝渝就往村外的大路走去,一直往外麵走,差不多有十幾分鐘路後,猛地被拉到一棵大樹的後麵。
“乾什麼。”楊渝渝皺眉,推開幾乎與自己貼麵的李三達。
李三達差一點被推到地上,狼狽地站好後,惡狠狠地看向楊渝渝:“錢呢?”
“你要多少?”楊渝渝話一出就後悔了。
李三達不懷好意地盯著楊渝渝的上衣口袋,那裡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多少錢。
“你彆想動歪腦筋,我出來的時候,孫虹知道的。”楊渝渝防備地看著李三達,威脅道:“你總不想被革委會抓走吧。”
李三達瞳孔一震,惱道:“要不是因為你,我能被人打了一頓,綁在樹上那麼丟臉?他娘的,差一點命都沒了。你說我要多少錢?”雖說被楊渝渝嚇住,可難得有機會,李三達是發了狠地要錢。就算不是因為那小知青的緣故被打,但楊渝渝不知道。
李三達就是篤定這一點,才語帶要挾。
楊渝渝猶豫著掏出口袋,低聲說道:“我錢不多,給你30。”這差不多是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了。
要是以往李三達肯定就滿足了,李老婆子雖然疼她,可奈何家裡沒錢,往年口袋裡有個兩三塊就是大錢了,更彆說現在能有三十塊錢。
“不行,不夠。”李三達惡聲惡氣地說道。
“你做什麼不夠?再說了……那是你不小心踩被逮住。”楊渝渝頓時惱了:“你一個大男人連一個小姑娘都製止不住,有什麼用?”
“那是……”李三達差點說露嘴,忙惱道:“你就說給不給。”
楊渝渝沉默。
李三達陰沉著臉,幾乎快能滴出墨了。
楊渝渝鬆口:“可以給你50,這是我的極限。隻是你那這麼多錢乾什麼?”不怪她多心,是擔心李三達在外麵有個大窟窿,到時候填不滿回來又找自己怎麼行。其實按理說,她和李三達也就是口頭上說的事情,不可能有把柄給對方拿住。
楊渝渝心裡是不怕的,可如今她還在紅旗村,也不想和李三達撕破臉皮。這個人沒皮沒臉的,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楊渝渝不可能為此把自己折進去。也因為她清楚自己如今在知青點的話不是那麼好用了,就像先把李三達留著,萬一以後能有出其不意的作用呢。
“我打算娶媳婦。”李三達目光閃了閃。
楊渝渝眉眼一鬆,輕輕笑了起來。
……
陳錦州從樹上跳了下來,若有所思地看著走遠的兩個人。
張學亮的到來,村裡人說是革委會來了,這也讓他誤解以為顧長城找過來了,畢竟中間還有一個人救自己。那個人若是被顧長城發現,順藤摸瓜下來,紅旗村這邊就很容易暴露。
陳錦州這才出來打探消息。
沒想到竟然看了這麼一出好戲。
難怪常聽說蛇蠍美人這句話,就是那楊渝渝模樣還差了些,夠不上美人,但這心思可夠歹毒的。
陳錦州搖搖頭,看來不隻是小姑娘,就是她身邊的人也是危機暗伏。
他有些理解外公那句:哪裡都是戰場的話了。
隻是這種小姑娘的段數,陳錦州不可能插手,也不方便。
於是從知青點裡回來的舒曼,就看到了要和她告彆的陳錦州。
滿打滿算兩個人同處一室有四天多的時間,陳錦州這傷沒有好,但不妨礙他表現得跟一個正常人似的。
“吃過飯再走?”舒曼說著往廚房過去。
“不了。”陳錦州素來知道分彆就要果斷,磨磨蹭蹭地到最後更不容易走掉。既然不得不離開,那就乾脆點。
舒曼腳步一頓,轉身若無其事地笑道:“還算有良心,給我省事。既然你要走,那我把糧票給你吧。”她一直沒有去鎮上,就沒有用。
陳錦州笑著拒絕:“你聽說過家用給出去還要回來的嗎?”反正他們家沒這樣的事情。
舒曼無語,覺得還是不要和這人廢話了:“那行,你走吧。”
陳錦州愣了一下,然後失笑。
舒曼低頭不看他。
陳錦州眨心裡歎了一口氣,推了門出去。他沒有收拾東西,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為了以防萬一,基本上東西都是隨身攜帶的。
出了門,看了看四周,沒有其他人。
陳錦州腳步一拐,往牲畜棚那邊去,那裡頭王老根幾個人在做事,並未注意到有人走過,甚至走向了小山坡那邊。
老叔公看著麵前的陳錦州,問道:“要走了?”
陳錦州:“差不多該回去了。”
老叔公點頭:“那小閨女,可不能欺負人家。”
陳錦州心裡打了個突,聲音不由一輕:“哪能呢。”
老叔公哼了哼:“不能,你還住人家閨女屋裡?”
“那不是怕打擾到老叔公嘛。”事實上老叔公這裡每天都有人來訪,特彆是陳德生幾乎日日報道。
對於這個小後生,老叔公也挺喜歡,就沒有特意阻攔。
陳錦州真住在這裡,肯定是不方便。
否則老叔公在陳錦州見他的第一天,就能把人帶出舒曼的屋子。
“行了,走吧走吧。彆忘記你答應的事情。”
陳錦州神色一斂,正色道:“老叔公放心,他蹦躂不了多久。”
老叔公嘴唇微微翕動,擺了擺手。
他擔心的是顧長城狗急跳牆,隻希望他不要記起紅旗村這一畝三分地。至於其他地方,老叔公如今是有心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