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銘生點點頭,卻道:“玩就不去了,怕你的小女朋友們見了我會拘謹。”
邱維安切了一句,一旁的許妙芸卻是笑了,結果兩人都不約而同的向她看來,她有些不好意思了,便笑著道:“宋先生又不是麵目可憎的人,大家怎麼會拘謹呢?”
她原本不過就是隨口一句,卻讓邱維安笑了起來,拍了拍宋銘生的肩膀道:“老哥,我知道……江湖傳言你臉上一道疤痕,長相就跟門口貼的鐘馗一樣。”
宋銘生拍開他的手,見許妙芸有些不好意思,反倒對著她笑了笑道:“就是因為這些江湖傳言,到如今我還是個孤家寡人。”
這句話不過稀鬆平常,可許妙芸聽了卻總覺得有些尷尬,裝作不經意的偏過頭去。
等她跟著邱維安他們進了電梯,宋銘生已經走遠了。許妙芸抬起頭悄悄的問邱維安:“宋先生年紀看著不小了,怎麼還沒有夫人嗎?”
她猜測邱維安同宋銘生是很熟的,沈韜大約和他也很熟,不然的話,花子君不會讓他來醫院送圍巾。可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她一時仍舊弄不明白。
“怎麼?你想給他做紅娘嗎?”邱維安扭頭看了許妙芸一眼,忽然笑了起來:“你可能沒機會了。”
“為什麼?”許妙芸有些好奇,忍不住問道。
“他好像從來沒有喜歡過女人。”邱維安隨口說了一句。
也不知為什麼,許妙芸聽了這句話,忽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樓上的包間裡已經來了不少客人,楊月和之前女校的幾個女學生都在。還有幾個男生,許妙芸不怎麼認識,聽楊月說,都是邱維安在醫院的同事。
大包間裡沒有沈韜的身影,許妙芸稍稍鬆了一口氣,同洪詩雨一起坐下,女學生們都是以前見過的,大家也不生疏,便湊在一起聊了起來。
眾人說起下個月中西女校春招會的事情,早有熱心的學姐說能幫許妙芸查找曆年春招會的考卷,好讓她們在臨時抱一回佛腳。
許妙芸雖然已經記不得當年的考卷了,可以她現在的學識,考上女校肯定是不成問題的,便謝過了她們的好意,隻讓洪詩雨去試一下。
然而洪詩雨卻不想再考了,她哥哥如今躺在床上,她已經沒有辦法可以安心的出來上學。
眾人聽了洪家的事情表示同情,又聊起了日本領事館的刺殺事件。因為許妙芸是當日在場的當事人之一,大家便紛紛圍了過來。
“我聽一個巡捕房的巡捕說,這一個多月,已經將上次去領事館的客人詢問了不下三四遍,都沒有什麼線索,而且殺死那領事的槍還是他自己的,你們說,會不會是他們領事館裡自己的人乾的?如今非要賴到我們中國人頭上?不然怎麼會怎麼查也查不出來?”
這裡都是念過書的新青年,腦子都很活絡,各種猜測卻也說的有理有據的。
許妙芸坐在一旁聽著,想了想又笑道:“你這麼說,倒也有可能,還真該讓他們查查自己人哩。”
她這一句話才說完,忽然有人從身後拍了拍她,許妙芸轉身,看見沈韜雙手插在西裝褲帶裡,正側身靠在陽台的落地門邊上。
剛才拍她的楊月便湊到她耳邊道:“我們這裡沒人跟他相熟的,你好歹跟他說兩句話呢?”
許妙芸遲疑了一下,可終究還是鬼使神差一樣站了起來。
陽台上的風帶著黃浦江的鹹濕,吹在人臉上涼陰陰的,許妙芸拿著一杯酒靠在欄杆上,沈韜也靠在欄杆上,隻是兩人一個麵朝裡,一個麵朝外。
許妙芸扭頭看了沈韜一眼,心裡是絲絲縷縷反複又糾結的情緒,可卻因為固執的認為這個人已經定親了,所以強行的切了一刀,就當作是已經快刀斬亂麻了一樣。
然而這種痛快中,終究還有那麼一點點的遺憾,隻是一點點而已。
“你說你要出門……”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微笑,繼續道:“自己小心些。”
這是她搜腸刮肚之後,覺得自己能給他的唯一忠告了,畢竟她對他的前世也不甚了解,並不知道他身上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都是從哪兒來的。
“嗯……”沈韜點了點頭,抬起頭看著她,少女的眸光中閃著柔和的光暈,除了嬌嗔之外,仿佛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她已經成長了不少。
沈韜心裡卻有些苦澀,這種成長畢竟是在她承受了痛苦之後才有的。然而他又慶幸,她到底不再像以前一樣躲閃著自己,能心平氣和的跟自己說幾句話。
“我不在申城的這段日子,你若是有什麼事情,可以找邱醫生幫忙。”
話一開口,竟是同老友告彆一樣的口氣,實在是讓人覺得有些好笑的。
許妙芸卻不領情,嘟囔道:“我能有什麼事情呢?”她低下頭,眼神中透著一絲靈動的狡黠,一如她前世在他跟前撒嬌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