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洗完澡,浴室門大開,連帶著空氣裡也仿佛沾染了氤氳水汽。
唐韶千的手深入謝拂濕潤的頭發中,一下一下,輕輕抓握著……
謝拂緩緩回應唐韶千的吻,明明揪人衣領的動作那樣激烈和粗魯,可當吻上時,卻又是那樣溫柔,似帶著幾分憐惜,輕輕舔舐的動作,安撫著唐韶千並不平靜的心情。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謝拂感覺自己的唇都被吻到失去知覺,漸漸麻木時,才不得不製止唐韶千想將自己啃食乾淨的行為。
“我沒吃你這個唐僧肉,你倒是想把我這個普通人給吃下去。”謝拂抿唇舔了一下自己破皮的唇。
唐韶千伸手用指腹在謝拂唇上輕撫過,“你可不是普通人。”
“能將我這個唐僧肉都蠱惑的,就不會是普通人。”
謝拂輕笑了下,“謝謝誇獎。”
“但誇我也沒用,你該進浴室了。”他將唐韶千推進浴室,關門前叮囑,“好好泡一泡。”
聽這語氣,仿佛他說的是好好睡一覺,醒來一切都會好。
唐韶千站在浴室裡,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年輕英俊,風華正茂,久久無言。
等他再出來時,謝拂早已經躺在床上,屋裡隻留了一盞暖色的壁燈,籠罩在謝拂身上,將他整個人都置於靜謐溫暖裡。
唐韶千輕手輕腳上了床,本就沒睡的謝拂轉過身來,給他讓出位置,等唐韶千躺好後,又靠近對方,感受著對方的氣息和溫度,方覺安心。
擔心抱這個動作阻礙對方行動,唐韶千便隻牽著謝拂的手,被窩裡,兩隻沾染著同樣氣息,同樣溫度的手交握在一起。
埋首在謝拂頸間門,卻不帶半分曖/昧,隻是單純想要靠近對方,觸碰對方。
謝拂任由著他,伸手摸了摸唐韶千的頭發,掌心輕觸發梢,帶著淡淡的洗浴用品的香味。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不用辦什麼葬禮。”
“更不用宴賓客。”
“我的墓前,有你一人足矣。”
這是在回唐韶千之前的話。
沒有葬禮,沒有賓客,自然也不用對人笑臉相迎。
聞言,唐韶千沉默半晌,卻是輕輕笑了笑。
“那豈不是隻有我一人記得你?”
謝拂不在乎,一下一下,輕輕啄吻唐韶千的唇,“那你還想要誰記得我?”
唐韶千不說話了。
原本隻是親近,逐漸發展成耳鬢廝磨。
但僅僅如此,似乎還不夠,吻至情濃時,謝拂微沉的聲音斷斷續續,喘息聲帶著些許粗重,“唐韶千……”
“嗯……”
“如果真到了那時候,我的墓碑上,隻留你的姓名。”
唐韶千心中一痛。
太久沒經曆過這樣的感覺,以至於他都快忘了,當人真的心疼時,心是真的會疼的。
“我的名字……”喉頭滾動,那兩個字終究還是從喉嚨裡吐了出來,“不好……”
唐韶千。
韶華萬千。
原本是祝福。
可落在唐韶千身上,就成了詛咒。
從前唐韶千隻知道藏在長生不老背後的險惡用心,知道它是詛咒。
可知道和親身體驗是兩回事。
過去的他什麼都不在意,什麼也不放在心上,名字可以丟棄,萬貫家財可以輕易拋棄,喜歡的衣服沒有了,沒關係,可以再買其他的。
他心裡沒有獨一無二的東西。
得到尚且有選擇的餘地,而失去卻總是身不由己,且命中注定。
而這一次,當他擁有不想失去的東西時,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長生不老這個詛咒的可怕之處。
他在走一段不斷經曆得到擁有,再失去的道路,而在這條路上,於彆人來說已經是一生,而對他而言,卻隻是一段距離,他們的一生,也不過是他短時間門的過客而已。
它就像一灘沼澤,任憑人在其中怎麼掙紮,怎麼求生,最終卻無論如何也避免不了被沼澤吞噬的結局。
謝拂卻抱住他,翻身將人壓在身下,“可我很喜歡……”
“對我而言,再沒有比它更好的名字了。”
“唐韶千。”
“我很喜歡,喜歡你你永遠年輕的樣子。”
“若非如此,那我也不能和你相遇。”
若是沒有長生不老,那唐韶千早就該死在千百年前。
這個故事還沒開始,就已經結局。
回應謝拂的是唐韶千更熱情的擁吻。
像是要將這千百年來無從發泄的愛意都傾灑在謝拂身上,烙印在謝拂心裡。
暖色的壁燈安靜地堅持自己的工作,從夜晚,到天明。
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床上的人漸醒,才功成身退,得到休息。
*
一周後,謝世昌和蘇素從鄉下回來,謝拂派司機開車去接他們。
送走兩個親人,謝世昌夫妻也終於覺得自己老了,他們在這裡安定下來,打算長住。
既然要長住,那難免會經常見麵,所幸唐韶千的化妝技術已經格外高超,應付一下兩人沒什麼問題,隻是總歸有些麻煩。
於是謝拂乾脆讓唐韶千時不時裝病,假裝身體不好。
這樣一來,唐韶千有時候就可以不出現,在家養病。
這樣之後,唐韶千便漸漸給謝世昌夫妻留下一個體弱多病,身體不好的印象,生活上倒是比從前更多了關心,每次見到謝拂都要問上幾句,再讓謝拂帶點好吃的補身體的東西回去。
每次看見他們讓謝拂帶過來的東西,唐韶千都會難免心虛和內疚。
“要不我還是化妝出去?左右隻是多花些時間門而已。”唐韶千無所謂。
謝拂卻隻說:“總要適應。”
不是現在,也是未來。
當謝拂越來越老時,唐韶千也要跟著化更濃的妝,那樣不行。
謝拂吻了吻唐韶千的臉頰,“抱歉,一直在讓你遷就。”
唐韶千揉了揉謝拂的耳垂,吻了吻他的眼睛。
“沒有。”
“是我自己選的。”
唐韶千大可以和他從前一樣,死遁離開,或者死遁後直接藏起來,不出現在認識的人麵前。
但唐韶千不願意。
至於原因……
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原因。隻是他不想失去謝拂愛人這個身份,不想無名無份,不想躲起來,隻留謝拂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陽光下。
他還擔心彆人給謝拂介紹對象,發展第二春。
他會嫉妒。
這樣的生活還是堅持了下去,隻是唐韶千在逐漸減少出現在人前的機會。
不僅僅是在謝世昌夫妻麵前,還有其他人。
他將和謝拂一起創辦的那個鹹魚公司放手交給了其他人,自己則以身體不好為由退了下來。
見他如此,謝拂也忍不住羨慕,很想提前退休,將公司丟給彆人管。
然而不行。
見唐韶千太清閒,謝拂乾脆將那個慈善基金會交給唐韶千打理。
沒道理他都還在工作,身體比他還好的唐韶千卻已經提前退休,沒老的人開始養老,那可不行。
唐韶千也不推辭。
他不止接手慈善基金會,連謝拂手上的工作也多有參與,當然,這隻是夫夫倆私下的事,在外人麵前,公司事務還是謝拂在處理,卻不知道皇帝不理政務,皇後垂簾聽政。
每周,唐韶千除了陪謝世昌他們吃一頓飯外,也就隻有陪謝拂體檢的時候會出現在人前。
每每出現,都要化老妝,這樣無疑是不舒服的。
謝拂下班回家,堵車在路上,百無聊賴地看向窗外,卻看見街橋對麵的一條街上燈影搖曳,人來人往。
隱隱約約的音樂聲似乎在增添那裡並不需要的熱鬨氛圍。
謝拂隨手上網搜了一下,才得知那條街上正在辦什麼節日,似乎一共要辦五天,今天是第二天。
他拍了一張照片發給唐韶千。
唐韶千很快給他打開了電話。
“路上堵車?”他問。
“嗯。”謝拂的聲音似有些不高興,“下次一定要早退。”
今天都怪那個什麼王總,平白無故遲到半個小時,讓他提前給自己預留的半個小時浪費掉,沒能早退成功。
唐韶千忍俊不禁。
“好,下次我去接你。”
想了想,又繼續道:“戴口罩,彆人發現不了。”
謝拂答應了。
心情恢複得不錯的他跟唐韶千說起橋對麵夜市的事。
“明天還開嗎?”唐韶千問。
“嗯。”謝拂肯定道。
“那明天我去接你的時候,順便去逛逛。”
謝拂聽見電話那頭溫和縱容的聲音,似乎無論他說什麼,想做什麼,對方都能無條件答應他,用120%的行動力,完成他一時興起的想法。
一如多年前,他隨口一句收養,對方就當真去認真找了那麼多個福利院,花時間門花精力,最後聽他說了一句開玩笑,也不生氣。
或許是燈光太美,或許是晚風太柔,又或許是因為夜色太浪漫。
總之,一切的一切,助長了謝拂心中那點莫名其妙的衝動和任性。
他毫無預兆開口:“那我要你現在來呢?”
他望著路上的行人成雙成對,似笑了一下,“現在過來。”
“不要化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