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各單位也開始放年假。
小年時,謝君蘭就放假回家,然而他在家一個人,實在無聊。
在公司時看不出什麼,公司同事們也都要回家過年,一下子將他突顯出來。
他沒有家,一個人的家不算家。
去年這時候他還沒回家,而是在自己住的房子裡,雖然也無聊,但並沒有如今這麼難以忍受。
他想了想,覺得這件事得算在他爸身上。
以前他爸跟他一樣,也是一個人,現在他爸有人陪了,就顯得他自己像個被拋棄的孤兒。
受不了這委屈的謝君蘭這幾天借著過年的機會,整天都賴在白榆家裡。
沒給他準備房間?沒關係,反正都是一個小區,他可以白天在白榆家待著,晚上再回自己家睡覺。
他家沒人打理沒有年味?什麼?難道他不是在他爸和後爸家過年嗎?既然如此,哪管他自己家是什麼樣,能住人就行。
事實證明,人一旦不要臉,世界就會變得很開闊,從謝君蘭這兩天發的朋友圈就能看得出來,他心情很好。
人多熱鬨,白榆當然歡迎他來,唯一不高興的也就是謝拂一個。
當著謝君蘭的麵,他覺得自己可以學習一下原主的行為。
“過完年你就三十了,怎麼,還是沒人願意接手你?再擱家裡,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養了個拿不出手或者有什麼毛病的兒子。”
“你就直說,你還打算在家裡賴上幾年?”
謝君蘭以前害怕他爸總催婚,一方麵是真的沒看中的對象,另一方麵也是擔心他爸知道自己的性向,現在既然他爸已經什麼都知道,那他可就沒什麼可怕的。
“爸,您這話說的……您以前幾十年都沒把自己送出去,我說什麼了嗎?”謝君蘭理直氣壯問道,他覺得自己很有道理,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爸能這把年紀才找到對象,他現在才三十而已,還年輕著呢。
他爸實在沒理由說他。
謝拂:“……”
轉頭一看,白榆正在無聲偷笑,見他看過來,忙收斂神色。
“咳咳,君蘭,今年也是咱們第一次過年,走逛街去,白叔給你買新衣服。”
謝拂看著他,不語。
白榆莞爾,拉住他的手,“也給你買。”
謝拂這才收斂目光。
可垂下眸時,他依然微微眯眼。
果然他不喜歡這種拖家帶口的世界,不止自己要花費經曆和時間,連帶著小七,都要被分去一些。
不多,但本來該屬於他的,憑什麼給彆人?
“不用了白叔,我有衣服,用不著再買。”在他爸麵前,謝君蘭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可現在麵對白榆,他就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住在白榆家裡,打擾白榆,對方非但不生氣,沒有不耐煩,還說要給他買衣服,這讓他情何以堪。
白榆:“這有什麼,認識你這麼久,都還沒認真送過你什麼禮物,這次就當補上了。”
他拉了拉謝拂,示意他表示一下。
謝拂:“……”
“你白叔說送你,那就收下。”
這話說得極不情願,隻是裝的好,沒讓人聽出來。
謝君蘭見他都發話,那真收下了,似乎也沒什麼吧?
三人一起逛街,白榆先在年輕人穿的款式裡給謝君蘭挑了一件大衣。
“你們年輕人穿羽絨服有些臃腫,還是大衣穿上好看,走在路上,回頭率都要高不少。”白榆笑說。
售貨員也跟著道:“帥哥走哪兒都回頭率高,這件灰藍色大衣很襯你,隨便一拍就是奢華貴氣簡約壁紙”
付錢的是白榆,見謝君蘭還算喜歡,便結了帳。
他給謝君蘭挑的是注重顏值和外觀的大衣,給謝拂挑的,則是注重實在效果,還有氛圍的衣服。
什麼氛圍?當然是過年的氛圍。
沒錯,白榆給謝拂挑了件紅色的冬款唐裝。
當這件衣服一上身,白榆差點沒能移開眼,看向謝拂的目光也有一瞬間恍惚。
尋常人穿大紅色,要麼結婚,要麼過年,要麼本命年,不外乎就是這幾種情況,有些衣服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應該穿在什麼環境什麼時間。
可謝拂穿著紅色衣服,白榆卻有一種,這本來就是最適合他的顏色的感覺。
不是因為什麼特殊日子,也沒有什麼特彆的原因,僅僅隻是因為,他是謝拂,他就該是這個顏色。
片刻後,白榆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突然冒出來的奇怪想法拋諸腦後,認真看著眼前人,眉眼微彎,莞爾一笑道:“好看。”
他忘了各種誇讚的詞句,忘了本該脫口而出的溢美之詞,隻記得這麼一句,這麼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好看。
就是好看。
也就是喜歡。
謝拂看著鏡子,仿佛在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卻無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始終注意著鏡子裡,自己身後的那人。
他將對方的瞬間失神,和滿意笑容都看在眼裡。
眨了下眼睛,他淡聲道:“那就這件吧。”
“不過,也給你買一件。”
白榆與他身材不同,穿的尺寸不一樣,銷售看了看,麵露抱歉地對他們道:“抱歉,兩位,這件衣服已經沒有這位先生穿的尺寸了,如果兩位喜歡紅色,我們這裡還有其他款式的衣服,都是一樣的顏色,今年最新的新年款,您穿上一定好看。”
在銷售的推薦下,白榆選了另一件和謝拂的衣服有同樣元素,兩件衣服放在一起時,看上去很和諧的一件,謝君蘭在一旁看著,心中默然了半晌,最終才恍然醒悟,這兩人哪裡是來給他買衣服的,分明是來給他們自己買情侶裝的。
不是情侶裝,卻穿在情侶身上,便勝似情侶裝。
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一幕格外養眼,這兩人看上去格外般配。
讓謝君蘭不由自主拿起手機拍了下來,發到了朋友圈。
【一大早出門又吃狗糧[圖片][圖片]。】
他微信上加了不少人,有朋友同事還有曾經的同學,當然,除了這些,還有他的親戚。
也是謝拂的親人。
謝君蘭很少發朋友圈,因此也沒什麼屏蔽人的習慣。
於是,當他回家看到這條朋友圈下麵的幾條特殊評論時,一時間都差點沒反應過來。
姑姑:【什麼狗糧?你吃誰的狗糧?】
叔叔:【圖片上的是你爸?他身邊的是誰?】
謝君蘭:“…………”
他心下微有些慌亂,連忙找到謝拂,緊張道:“爸,我好像闖禍了。”
謝拂哪裡知道對方又是發的什麼瘋,拿起被謝君蘭塞過來的手機,“…………”
因為原主既不在妹妹定居的城市,也沒在老家,不常和他們往來,謝拂平時也就是按照原主的頻率給他們打電話,隻當這是任務,絲毫忘了要把自己和白榆的事也說一說。
而謝君蘭見他爸不說,以為他爸是暫時不想說,於是也跟著瞞著。
以至於直到現在,小半年了,那兩人都對此毫不知情。
直到此時謝君蘭的朋友圈。
謝拂將手機還給他,揮揮手示意他彆在眼前礙眼。
謝君蘭心虛,自覺離謝拂遠遠的。
見謝拂拿出手機撥出電話,走到陽台外,說了什麼他也沒聽清。
白榆從廚房端水果出來,見謝君蘭在偷看謝拂,微微挑眉,“君蘭,吃水果。”
謝君蘭:“哦,好,謝謝白叔。”
白榆看了一眼站在陽台的謝拂,笑了笑,沒說什麼,隻是回廚房用奶鍋熱了兩杯牛奶。
大年三十這一天,謝拂從早上便開始忙碌晚餐,雖然家裡人不多,但這可是過年,當然不能隨便敷衍。
白榆幫他打下手,謝君蘭工作上有些事,正在忙他的工作。
“已經確定了嗎?他們明天幾點來?”白榆問。
“最早也要中午了,暫時不用管,今天隻做我們的。”謝拂將鍋裡的高湯開始熬上,要到晚上才能用。
昨天他打了電話,請原主的弟弟妹妹來他家過年。
以前都是原主和謝君蘭回老家過年,今年反正謝拂是不想走的,那就隻有請他們到他這兒來。
“也不知道家裡準備的肉菜夠不夠,你不是說他們都會帶孩子來?那來的人應該不少吧?”
白榆從謝拂那兒知道,他妹妹生了一個兒子,對方已經結婚,而且有一個四歲的女兒。
弟弟結婚後生了兩個女兒,大女兒今年年初剛結婚,小女兒還在上高中,聽謝拂的意思,明天他們都要來。
這樣的話,他家連桌子椅子都坐不下。
“不用那麼麻煩,讓君蘭回家把椅子搬過來,實在不行的話,不是還有麻將桌嗎。”謝拂無所謂道。
白榆被逗笑了,輕拍了一下他的肩,“哪有用麻將桌請客吃飯的?你又在胡說。”
謝拂餘光見他笑容,眉眼微不自覺彎了彎,順著話說了下去。
“都是自家人,又不會說什麼。”
白榆白了他一眼,不說話。
謝拂和他們是自己人沒錯,可他還是第一次跟他們見麵,怎麼都要慎重一點才行。
何況,就算是謝拂,對那些沒怎麼相處過的晚輩來說,也不算是特彆親近的自家人。
隻是他有長輩的身份在,其他人當然隻有敬著他的份兒,不會說什麼。
白榆思忖間,卻被謝拂握住了手,對方剛剛洗過手,上麵的水跡都還沒乾。
“不用那麼緊張。”謝拂的聲音溫和平靜,帶著令人安心的魅力。
“他們不會對你有什麼微詞。”
白榆頓了頓,抿唇道:“你以前也沒說過你的性向,在他們眼裡,就是異性戀,乍一聽你跟我在一起,總不會是欣然接受。”
原主從前瞞著所有人,像謝君蘭的事,連最親近的弟弟妹妹都沒說過。
知道謝拂和白榆在一起,總會不那麼高興,可他們怪不了謝拂,便隻能將不滿的心思放在白榆身上。
白榆想的有道理。
謝拂卻笑了笑道:“你當他們還是謝君蘭那樣的小孩子?”
“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什麼沒見過,我以前雖然沒說過,但他們見我始終不願意再找一個,或許就懷疑過了。”
“再退一萬步講,他們都是有家庭有子孫的人,顧自己家都來不及,哪裡有精力插手我的事,知道我願意,知道我過得好,他們就滿足了。”
這些年來,原主和兩個弟弟妹妹之間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