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一般的話語,定了衛逢景的心神,無論是真心還是推脫之詞,衛逢景都至少能安心等到三年後。
他湊到謝拂身後,要將他按坐在沙發上,殷勤地要為他捏肩捶背,他喜歡這種姿勢,總覺得這樣就會顯得自己比謝拂高。
謝拂單手將他拉過來:“不用,我不累,過來坐下。”
衛逢景還有些不滿意,微微癟嘴,卻還是任由對方拉著坐到旁邊。
“真想在這邊住?轉學的話你能適應嗎?”謝拂問。
衛逢景抱著抱枕,“為什麼不能?反正我還沒開學,開學了也是新學校新環境,有什麼不能適應的?”
“你爸媽都不在這邊,其他親戚要麼在老家要麼在你爸的城市,要是留在這兒,你可就無親無故,不害怕嗎?”
在確定要留下來前,要考慮到各方各麵,不能讓衛逢景腦袋一拍就輕率決定,總要讓他明白,每個決定背後,他會麵臨哪些問題。
“怕什麼!我又不是小孩子!”衛逢景覺得謝拂把他當還在吃奶的小孩兒,離不了大人,“而且我本來也不想見他們。”
他家那些親戚,都勸他不要鬨,說什麼以後他爸會偏心小兒子,或許有對他好的想法在裡頭,可他就是不喜歡那些話。
明明錯的是衛堅,為什麼說起衛堅就是輕飄飄的,說起他就重錘出擊?不就是仗著他年紀小,說話不頂用,而衛堅是大人,還有錢嗎?
“我怎麼記得有人之前還想儘辦法要回家?”謝拂可不想衛逢景一下子就忘了之前的事。
衛逢景:“……”
他沉默了片刻,“我那是不想便宜了討厭的人,憑什麼是我走,給他們騰位置?”
“那現在呢?”謝拂伸手試了下茶幾上茶壺的溫度,發現裡麵的水已經涼了,他起身去燒水,隨著茶吧機的燒水聲音響起,有些掩蓋了衛逢景有些低的說話聲。
衛逢景微微低頭,揪著抱枕上的流蘇,“又沒人歡迎我,還回去乾什麼,誰都厭煩!”
也是他想到,房子是衛堅的,錢是衛堅賺的,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所謂的家,隻要對方發話,就沒他的位置,所謂的不想給彆人占便宜,可那些便宜,本來也不屬於他。
即便是親生兒子,也沒有理直氣壯將對方的東西視為己有的理由。
之前他就是討厭小三,也討厭他爸,就是不想讓他們如意,才故意作對,現在他已經懶得搭理,隻想在心裡詛咒他們倒黴。
聽說出軌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衛堅現在能為了小三跟他媽離婚,以後就會為了小四找小三麻煩,他等著看那一天。
熱水端來,很燙,謝拂倒在杯子裡放涼。
衛逢景見他倒了兩杯,微微皺眉,他起身要去冰箱拿飲料。
“彆喝冷的。”謝拂叫住他。
“謝叔,這可是夏天欸!”衛逢景不敢置信,他聽說有些人會提前養生,可養到這種程度,夏天都不喝冷飲,也太過分了吧?
“室內有空調,不能貪涼。”
謝拂起身,二人的高度又換了一個。
“既然要跟我住,那有些生活習慣也要適應,這可不是你住一兩個月的事。”
衛逢景抿唇,雙手環抱理直氣壯問:“那你也要適應我打遊戲到半夜嗎?”
謝拂眼尾微揚,“那當然……”
衛逢景的意外還沒徹底露出來,就聽見他後半句。
“誰對聽誰的。”
衛逢景:“……”
他沉默片刻,才說:“謝叔,你可不能這樣,爭個對錯可就沒意思了啊。”
“垃圾食品吃了好嗎?抽煙喝酒對身體好嗎?可還是有那麼多人喜歡這些。”
所以講個對錯才沒意思,當然是看想不想做,喜不喜歡啊。
“哦。”謝拂淡淡應了一聲,“所以這就是你之前大半夜放歌,還買了那麼多衣服卻不穿的原因?”
衛逢景:“……”
他眼神飄忽,有些羞惱,“說好的不翻舊賬呢?!”
謝拂挑眉,他有說嗎?難道不是衛逢景自己做的決定?
伸手輕撫過他的頭,謝拂語重心長道:“這件事告訴我們,要時刻謹言慎行,彆留下把柄。”
衛逢景:“……”
氣呼呼地回到房間,趴在床上,氣了一會兒,卻又不氣了。
想著自己能留下來,革命完成了重要的一步,衛逢景便又覺得高興。
也是奇怪,明明謝拂很會氣人,他卻並不真的生氣。
更奇怪的是,明明這裡不是他家,明明才在這兒住了一個多月,就算謝拂曾經用在彆人的地盤就要聽話威脅他,他卻半點寄人籬下的感覺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呢?
是因為謝拂並沒有拿他當客人當外人嗎?
莫名的,衛逢景想到了賓至如歸這個詞,但他又覺得,就算古代那些創造出這個詞的人,恐怕都沒有他體驗來得真切。
在這個不屬於他的地方,衛逢景感受到了比原本的家更包容的感覺。
當晚,他便想打電話給衛堅,說他不回去了,可一想,那人這會兒也未必想他回去,現在打電話還有點自作多情,乾脆打消了這個念頭,等那人真的要他回去的時候再說。
他摸出手機,順著心意發了條朋友圈。
衛逢景:【今晚月色真美。[圖片]】
配圖是他從窗戶拍的窗外月色照片,裡麵的月亮雖不圓,卻很美,正應那句話。
刷到這條朋友圈的季江冉心裡琢磨了下,覺得情況不妙,他那可憐的朋友似乎真的墜入愛河無法自拔?
要是一時的癡戀或者沉迷,他還有把握讓衛逢景清醒回神,迷途知返。
可衛逢景分明是清醒著沉淪,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這麼做會導致什麼後果,卻還是義無反顧,不願意回頭。
季江冉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頭疼。
心裡又把衛逢景那個渣爹罵了幾遍,覺得要不是他,根本不會發生這種事。
*
翌日,一早就出門的謝拂收到衛逢景發來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穿著一身玄衣勁裝,頭上戴著假發套,臉上還化了個簡單的妝,眼尾那一抹紅宛如朱砂點在人心中,耀眼奪目。
謝拂認出來,這是那天衛逢景買的那上百套衣服之一。
果不其然,衛逢景的消息很快到來。
衛逢景:【怎麼樣?謝叔,這衣服不算白買吧?】
謝拂想起自己昨天說的話,微微挑眉。
謝拂:【還不錯。】
衛逢景:【我以後每天換一套,這樣,你總不會說我浪費了吧?】
謝拂看著消息,心中失笑。
謝拂:【不浪費。】
謝拂:【不過你就算每天換一套,也要好幾個月才能穿完,上學就不能穿了,這些衣服能穿到明年去。】
衛逢景:【這有什麼,總有一天能穿完,你等著!】
這是較上勁了。
謝拂看了片刻,覺得這不是什麼壞事或者大事,便沒去管。
於是,等謝拂接到家裡阿姨打來的電話時,也頗為意外。
“……臉上紅紅的,還癢,藥店買藥也沒用,還是得去醫院看看。”
謝拂:“……”
今天的他也成功早退。
公司裡員工見狀甚至鬆了口氣,老板終於又回到原來的鹹魚狀態,他們也可以稍微放鬆放鬆,不用再那麼緊繃著精神。
就說嘛,鹹魚怎麼會突然支棱起來呢?就算真的支棱起來,那一定也隻是暫時的,現在回歸鹹魚狀態,才是最終歸宿。
謝拂回家看到衛逢景時,對方已經換上了日常穿的衣服,戴著口罩,見到謝拂還刻意低下頭去,轉開視線。
謝拂走上前,伸手要摘他的口罩,“給我看看。”
衛逢景伸手要擋,但謝拂要做一件事,又怎麼會因為他的阻擋就停下。
口罩摘下,衛逢景斑駁紅腫的臉清晰呈現在謝拂眼前。
謝拂還好,到底沒笑出來,否則衛逢景怕是當場就能惱羞成怒。
看了半晌,謝拂一邊拉著衛逢景上車,一邊問:“過敏成這樣,你怎麼做到的?”
自己的皮膚和身體還不了解嗎?
“這不能怪我,一定是因為我在這兒水土不服!明明我在家都沒過敏!”衛逢景頂著一張腫成了包子的臉還不忘給自己據理力爭。
臉癢得他想用手去撓,謝拂見狀製止:“彆撓,越撓越癢,撓破皮你是想留疤嗎?”
衛逢景倔強道:“我不是疤痕體質,一點小傷口還不要緊。”
話雖如此,但他還是聽話地沒有去撓。
但臉依然癢,沒辦法,他隻能用力去按,用手心的溫度緩解癢感,但這辦法效果短暫又一般,衛逢景不得不頻繁按壓,以至於在謝拂看來,就像是他不停用手打自己臉似的。
謝拂咬了咬唇,車子開得更快了些。
到醫院診斷後,醫生說過敏症狀有點嚴重,想要快速緩解,打針最有效。
衛逢景:“……”
“不要打針!”
謝拂轉頭看他,衛逢景倔強仰頭對視,以示他不想打針的決心。
醫生見狀也隻能道:“吃藥也可以,就是見效慢一點。”
謝拂倒是想讓衛逢景打針,但衛逢景堅決反對,再好的治療方式,病人要是不配合,那一切白費。
回去的路上,謝拂看了眼衛逢景抱著的藥,“這麼怕打針?”
衛逢景堅決不承認,“我那不是怕,而是沒必要。”
“明明可以吃藥,醫院就是會小題大做,小病也要說成大病。”
謝拂:“……你從哪兒聽來的?”
衛逢景振振有詞,“電視劇裡就是這麼演的,那些皇帝妃子得了病,太醫就會往嚴重了說,治好了是他們醫術高超,治不好是病情太嚴重,這都是套路!”
還真是沒白費他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電視劇。
謝拂不由微微歎氣,“以後少看點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