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一等獎,就要在最後一關輸。
好不容易等心情平複下來,顧久便聽到主持人說明最後一關的遊戲內容。
最後一關最簡單,比賽親吻時長。
“最後的優勝者將在剩下的這兩組中脫穎而出,他們到底誰能拿到最後的大獎呢?讓我們敬請期待!”主持人還在說著熱場抬氣氛的話,場麵一時被頂到了高潮,歡呼聲和起哄聲傳遍了整個廣場。
顧久原本下去的熱意頓時繼續升高,從耳垂到耳根,從臉頰到脖頸,蔓延至全身……最後他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哪塊皮膚的溫度正常,隻能感覺到,在主持人說開始後,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陰影。
謝拂吻了他……
謝拂吻著他……
與另一組的狂放熱烈不同,謝拂的吻有點像他這個人,無論內裡多激烈,外表看上去都是鎮定自若,淡定沉穩的。
這個吻像綿綿細雨,雨不大,即便走在雨中也不會被淋濕,但當你回過神來時,它卻已經一點一點,完全滲透進你的衣服裡,與你的肌膚緊密相貼。
顧久不自覺閉上眼睛,然而在他閉上眼睛時,謝拂卻驟然離去。
顧久差點顯現出狼狽。
謝拂自然擁著他,扶著他的後背,略顯冷淡的聲音也傳入他耳中。
“我們輸了。”
“現在可以宣布獎勵了嗎?”
主持人愣在台上,顯然也被這場麵弄得有些意外,沒回過神。
“可、可以……”
“現在宣布比賽結束,一等獎給這對有趣的情侶,特等獎被這對金發情侶收入囊中!”
一切結束,謝拂帶顧久去填寫了收獎品的地址,這才離開。
兩人走入人群中,沒有了他人的目光,顧久才有心思去收拾方才的感覺。
他抿了抿唇,“謝先生,我好像有點自私,都沒問過你想要什麼獎,明明特等獎獎品更豐厚的。”
謝拂停下腳步淡淡哦了一聲,意味深長道:“可我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去參加比賽,就證明即便是那特等獎,也不是我想要的。”
“不過,如果你是惋惜我們最後一關沒有真正比過,等回去後,我可以跟你再試一回。”
顧久麵頰頓時泛紅,也不知和陽光比起來,到底哪個更炙熱。
他低下頭,忙搖頭道:“不用的。不用……”
謝拂輕笑了一聲。
聲音清晰傳入顧久耳中,將他本就泛紅的臉頰染得更紅。
謝拂素來是不怎麼喜歡笑的,但這個世界的顧久最靈敏的便是聽力,謝拂不笑時不如笑時更令顧久知道他的心情。
他便時常笑了。
顧久假裝若無其事,然而假裝這種東西,不過是騙人騙己,往往卻又誰都騙不到。
“那現在再談談在比賽之前我們說過的事吧。”謝拂突然說道。
顧久……顧久臉上的紅暈頓時消散大半。
*
晚餐是在另一家很有特色的餐廳吃的,很美味,但顧久卻半分都沒有享受到,他對著美味的晚餐,終於有了謝拂之前所說的感覺。
對美食的判定是基於一個人的審美和享受,當他的審美和心情發生變化時,這份美食得到的判定也會跟著變化。
就如同現在,再好吃的東西,他都味同嚼蠟,更不用說讓他判斷這些東西好不好吃了。
013看得都有些不忍心,“宿主,您嚇到小七了。”
謝拂:“就是要嚇一嚇。”
013:“???”
然而不等它再怎麼疑惑,謝拂都沒有再解釋什麼。
回酒店的一路上,他們都沒有說話,像一把鍘刀蓄勢待發,你卻絲毫不知道它到底會在什麼時候落下,此刻的顧久就像是那個等到審判的人,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
偏偏謝拂又什麼也不說。
直到他將顧久留在臥室,自己則要去洗澡時,顧久終於忍不住了,他拉住謝拂,沉了沉氣道:“謝拂,彆玩我了好嗎?”
“你想說什麼,現在說不好嗎?”
他覺得謝拂是故意的,故意看他著急,故意看他緊張,故意看他忐忑不安。
顧久深吸一口氣,心中卻仍想著,若是謝拂願意坦誠,他也不是不可以原……
“你在生氣?”謝拂的聲音竟帶著些許並沒有很意外的疑問。
“沒錯,你應該生氣才對。”
顧久一愣。
“但你既然生氣,又怎麼還想著忍下來?”謝拂微微低頭,視線與顧久的齊平,他對著顧久那雙無神的眼睛。
“顧久,你為什麼不發火?”
顧久想說不發火還不好嗎?不吵架還不好嗎?
然而話到嘴邊,卻又隻聽見一句低低的,淺淺的,“對不起……”
是了,他覺得對不起。
因為他知道,會對不起。
如果知道了一個人喜歡自己,對自己有好感,哪怕是不喜歡對方,每每想起時,也會下意識覺得,自己欠對方點什麼。
何況……他對謝拂又不是真的沒好感。
這樣就更覺得虧欠了。
因著這點虧欠的感覺,即便是謝拂不理他,故意吊著他,他也不會真的生氣。
他低下頭,明明看不見,卻仍覺得自己不好意思見謝拂。
他鬆開了抓著謝拂的手。
“你可以不用對不起。”謝拂的聲音依舊淡定,可莫名的,顧久卻似乎聽出了一聲歎息。
是在遺憾嗎?
因為徹底放棄後的遺憾?
顧久扯了扯唇角,似乎要展現出一個笑容,故作輕鬆。
終究是帶上了一個故字,既是故,那便算不了輕鬆。
臉上的笑模樣,每一分都寫著勉強二字。
“其實……其實我隻是打算在生日那天玩一天,第二天就回去的,現在雖然晚了一天,但也不算太晚,我可以打電話給我家裡人,讓他們派人來接我,你可以……嗯,自己在這裡玩得愉快……”
“祝你找到更好的……”
“不用了。”謝拂的聲音帶著些許壓抑和沉悶,“沒有更好的。”
沒有更好的了。
半夜夢醒,顧久睡不著了。
他能感受到,身邊還有一個熱源,卻不敢靠近,甚至不敢讓對方發現自己醒了,便這麼一動不動,沒過多久,身子便僵了一半。
空調溫度偏冷,顧久小心翼翼,想要將被子蓋好。
期間他輕手輕腳,生怕自己的動作會將另一個人驚醒,他也不知道現在幾點,隻知道,當他想著謝拂的那句“沒有更好的”入睡時,謝拂並沒有醒過。
所謂的沒有更好的,不過是因為沒有遇到罷了,等分道揚鑣後,誰又會一直記得誰呢?
*
翌日,顧久醒來時,沒聽見房間裡有什麼聲音,等他想起自己在哪兒時,不由喊了一聲,“謝拂?”
沒有人回應。
又喊了一聲,這次聲音比之前大了一點,“謝拂?”
依然沒有回應。
陽光熾烈,他能感受到,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帶來的溫度,可這樣熾烈的溫度,卻仍然不能溫暖他冰涼的手腳和心。
顧久在床上坐了一會兒,這才起身想去洗漱,然而剛走了一步,卻差點被什麼東西給絆倒。
他穩住身體,蹲下身將剛才絆倒他的東西撿起來,東西剛到手裡便讓他愣住。
熟悉的手感,熟悉的溫度,熟悉的物體。
這是他那根用了很久的盲杖。
在跟謝拂一起時,就被丟棄到一邊的盲杖。
手機有鈴聲適時響起,顧久循著聲音摸到手機,電話接通,顧久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醒了嗎?”謝拂的聲音通過電話傳來,有一股失真感,但依然能清晰地聽清楚那是屬於他的聲音。
沉靜微涼。
顧久無意識地握緊了手機,半晌,才微微低頭,低低應了一聲,“嗯……”
“我幫你叫了早餐,估計等會兒就到了,應該是你喜歡的口味。”
顧久喉中似有什麼哽住,令他想要發出聲音,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謝拂一如既往淡定,哪怕是天塌了,仿佛也不會讓他緊張分毫。
即便是昨晚……昨晚……
“記得要好好吃。”
“……嗯。”
又是一陣沉默。
顧久沒問謝拂在哪兒,謝拂也仿佛沒什麼要說的意思,他們默契地沉默,又默契地傾聽。
能聽到什麼呢?
唯有兩道淺淺的呼吸聲,通過電話傳遞給對方,再多,便沒有了。
“昨天你說的話,我都記得,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來這裡沒事做,覺得無聊的人其實是我,所以,就算要走,也應該是我。”
謝拂的聲音不疾不徐,顧久卻下意識咬了咬唇瓣,尖銳的牙齒不小心劃破了一道口子,一股淡淡的鐵鏽味在唇舌間蔓延,一路蔓延到了心裡。
“打擾你這兩天,抱歉。”
“沒有。”終於,顧久喉中發出聲音,隻是有些沙啞。
“沒有打擾。”
“我、我其實……很開心。”
此時此刻,顧久不想說謊,當然,之前他也沒說謊,他從來沒說過謝拂的出現是打擾,更沒有覺得他的出現不好。
謝拂低低笑了一聲,“那謝謝了。”
“謝謝你的喜歡。”
顧久喉中又哽住。
“我將你的東西都放在床頭,很方便拿,你看到了嗎?”謝拂問。
顧久握著盲杖的手頓時又緊了緊,半晌,才點頭回應,“……嗯。”
“房間不熟悉的話,就打電話叫服務生上來幫忙,記得要確認對方的身份再開門,這裡可能有點危險。”
“服務生進來,你也要開手機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