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堤偷偷地往坐在他左前方的尼德蘭看去,看見他的書本上麵波塞冬語寫著的《惠特曼詩集》。看見他坐姿。他孤勁的腰,微微枕在了靠椅上。左手食指和中指夾著書本的下端,拇指用來翻頁。
空氣安靜得就像是沒有雲彩的天空,偶爾一兩隻雀鳥飛過。那是尼德蘭在翻頁的聲響。
有尼德蘭在,誰都不敢告訴蒙堤作業題的答案,更不敢為他寫作業。
蒙堤懊惱又苦悶,灰色的腦袋枕在了光滑而硬冷的桌麵上,臉貼在了剛剛用鋼筆抄寫了幾行的波塞冬單詞,便不想再抄寫了。以前尼德蘭不在的時候,他從來沒寫過作業。現在要他寫作業,是趕鴨子上架,是為難他小王子。
兩個小時過去,尼德蘭看完了一本書。“作業寫完了嗎?”
蒙堤用悶重的鼻音回應他:“沒——”
趴在桌子上,手裡的鋼筆在緩慢地轉動著,波塞冬的單詞被他抄錯地繼續抄寫著,而他還不知道。
尼德蘭走了過來,看見他紙張上抄寫著新單詞,一看是文法作業。
提醒他,“字母抄錯了,蒙堤。”
蒙堤才從桌子上抬起小腦袋,看著單詞本和紙張,“哪呢。”
尼德蘭白色的手指指在了紙張上那像是狗爬的字體,“ш抄成了щ,這裡ч寫成了ц。ъ和ь要區分好。”
蒙堤才發現了自己紙上的錯誤,尼德蘭看見他因為趴在抄寫的紙上,臉上印下了一點鋼筆的墨跡。
於是大手過去,替他揉著和擦著他那臟兮兮的臉蛋。
“你看你臉。”
蒙堤借機把臉蛋蹭在尼德蘭寬厚的手掌上,像隻英短貓一樣,灰色的毛發,那享受的表情,“葉彌教教我。我計算不會。”於是翻出了數學的作業來,交到了尼德蘭的手上。
尼德蘭沒有接過,“把乘法口訣背完就會了。”
蒙堤撒嬌,“我不會,教教我,葉彌你最好了。”
最好的葉彌裝作聽不見,找了張椅子坐在了蒙堤的旁邊。因為尼德蘭的過來陪,蒙堤坐正了身體,抄寫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知多少。時間就像是海洋的波浪,夜裡在輕輕拍打著窗戶的玻璃。
時針走到了十一點的位置上。蒙堤拿出了最後一份作業,他今晚在磕磕絆絆的乘法口訣的背誦中度過的。尼德蘭看了下作業的題目,要求寫首小詩。
蒙堤委實委屈的臉,“我文法不好。我真的不會寫。”
然後困意連連,還要撐著小腦袋,要完成最後一份作業。換在以前,葉彌要求他作息,在九點鐘前他依舊進入了酣甜的睡鄉,在睡夢裡和葉彌玩著這樣或那樣的玩具和遊戲。
蒙堤趴在桌子上,疲憊和困乏襲擊著他大腦,他抬起的微弱的眼光,灰色的瞳仁裡映著那依舊神采奕奕、美豔的尼德蘭軍官。
“我不會,葉彌。”
葉彌看完了題目,難得地、溫柔地對他說,“很簡單。”
蒙堤依舊趴在桌子上,用沾了不少墨水漬的小手揉了揉發紅的眼睛。他困得就像是夜裡還要守門的老狗一樣。眼睛還在一睜一合地鬥爭中努力地撐開著,看一會兒頭上那擺動的鐘,又看一會兒尼德蘭的英俊的臉。
尼德蘭的麵容在他麵前模糊,又分散出好幾張,再次合在一起時候,蒙堤的眼皮就要一直耷拉而不再睜開。
葉彌讀了兩遍題目,準備跟蒙堤講解的時候,發現這小鬼淌下了涎水。
一揮而就。葉彌把文法的作業本放回了蒙堤的書包裡。把這個小懶蟲抱進了臥室裡。
第二天的早餐和轎車裡,是在蒙堤踉踉蹌蹌的口訣背誦中度過的。
他回到學校中,看見了麗莎那雙憂愁寫成的眼睛。麗莎問他簽名帶來了嗎。
蒙堤回答道,“沒有。”麗莎那難過的情緒一下子彌漫在整張就像是雪絨花的臉上,她委屈地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蒙堤之前戲弄了她好幾回,偏偏就是故意惹哭她的。
蒙堤看住她微微抽動的肩膀,便不再向她投去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