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閉的眼睛,是溺水的難受。憋不住氣,撲通地咽著。
掙出水麵,嗆水和咳嗽間,晏則道扶住他,輕拍他背,讓他把嗆進氣管的水吐出來,透明的襯衫緊貼在他身體上,黑發沾在晏則道的手上。
晏則道將他撫在缸壁上,順著他背撫拍著。從背後看,路迢之的脖頸過於纖細了,一手可以提捏。
又種像是白瓷的質地,特彆是浸過水後。讓人想碰,直到裂紋清脆的發生。
“老板。”伏貼在他背後,路迢之是半趴在浴缸上,後背全由他環抱住。“你知道我等這一天多久了?”
“你太會折磨我了。”
一手在撫他後頸的骨,因為過瘦,低頭會凸出一塊,本是很突兀的,放在老板身上卻很漂亮。
“我知道你以後不會了。因為你會好好跟我在一起的。”
一手在水中解開他的衣物。
路迢之一聲悶哼,浴缸的水不少灑落在地上。水聲相碰,竟然是沒有聲響。
“對了,老板你知道我叫什麼嗎?”
揪起那濕透的黑發,放在嘴裡輕砸。沒有味道,被水浸過,隻留淡淡的水味。
身下的沒有反應,偶爾的掙動,濺出的水浪,再摔回缸中。“你會知道嗎,老板。”
嘴唇靠近浴缸上的那浸濕的人的背上,“我叫晏則道。”
“你忘了也沒關係,”
手環過他的肩背,扣抱在他前身,身體相貼,緊挨在白色的浴缸上。
“我會隨時提醒你的。”
水聲嘩嘩,“唔——”
……
·
……
……
睜開眼睛。
眼前是一片木黃色。
隱約,又靠近。再清晰一點,是木板的顏色和形狀。
翻側身體,覺得身體沉悶,看見雙架床的木板構造。
在哪裡?
喉嚨是一片藥過後的味道,是苦澀的,掙著想起來,但還是想多躺一會兒。因為感覺,感覺剛才是在乾什麼?
空氣是悶熱的乾燥,雖然空調在明顯地發出運作的聲響。四周還是燥熱難堪。似乎背部濕了一片,轉動頭顱,額頭上一串冰袋掉落下來。
晏則道摸到了枕邊的冰袋,撿起來。
冰袋?
裝著散冰的密封袋,上麵無數因為外麵空氣火熱而滲出的水珠。掛在了自己的手指間。冰涼涼的,但落在自己燥熱的皮膚上,像是揮發一樣。
晏則道在回憶自己為什麼躺在了這裡。手中的冰袋滲滿了水珠,淌了一手。衣服的紐扣也不知道是誰打開,袖子挽到了胳膊肘。
再一探胸口,領口幾個扣子也解落了。
晏則道有些頭暈,身體說不上有沒有力氣,他想再睡一會兒。
再睡了不知道多久,又睜起眼睛,外麵是街燈漫上來,宿舍的燈開著一盞。晏則道才知道自己躺在了藝人休息室裡。
培訓他們的老趙出現在房間裡,手裡像是拿著藥。看見晏則道醒來,便說道:“醒了,小晏?你中暑暈倒在排練室你知道嗎?”
晏則道心想怪不得渾身這麼乏悶,熱得直頭暈。
“剛老板來過一次,來看新人們。”老趙看了下空調,開了幾度,還是不見有多涼快。剛從四十多度的排練室過來的他,把空調再調低了幾度。
晏則道心裡噌了一下,“老板來過?”自己中暑前是一眼都沒見著路迢之的。他是自己中暑後才來的嗎?他有看到過自己嗎?
“他來過,知道你中暑了,還讓助理給你買消暑的藥和飲料呢。”老趙示意了下晏則道床前的桌上一堆藥品。
晏則道擰頭掙起身去看那桌上的藥,老趙在給晏則道倒冰水,晏則道問向他,“老板有來看過我嗎?”
老趙用鑷子放了冰塊進玻璃杯中,“老板那麼忙,讓助理給你送藥已經很不錯了。”
晏則道接過他遞來的冰水,抿了一口,浮現出路迢之吩咐助理的畫麵。他的頎長身姿,黑色的西裝,淡漠地囑咐下去。
老趙走了後,培訓他們之一的娘娘腔也來了,給晏則道像是關心還是道歉的模糊的話語。晏則道便知道是路迢之走時囑咐過。
對待新人不要太過嚴苛。
晏則道把弄著那幾盒藥片,還有褪完水珠的不冰了的飲料。
現實沒有進展。
夢裡卻進展火速。
想象,可能因為中暑後,大腦也混沌,不知道是腦海擦過的印象,還是經曆的夢境。
那張臉,浸泡在浴缸裡。
晏則道都能清晰地回憶起那根根分明、纖細如翎的睫毛。
那張海棠花色般的臉,浸泡在冰冷的水中。
沒有語言,沒有表情,隻有寂靜的眉目。
從水中將他撈起來,貼在火燙的胸腔。一遍遍呼喚著他的名字,喚著,“你記得我嗎。你知道我是誰?”
皺起的雙眉,忍受的身軀,斷續的悶啞,不停的水聲。
回蕩腦海裡。像是深海掙紮的溺水之人。不再分清是夢裡,還是記憶裡,抑或是將來。
我想上你。
也隻想擁有你。
路迢之。
……
顧沉沉開車回彆墅區,從家門口的信箱撿了些信件和幾本期刊回去。
回到廳裡,散落一堆信封。顧沉沉沒有彆的愛好了,每天總裁式地日理萬機,上完班回來還沒有一點娛樂時間,應酬,敲方案,簽合同。
他唯一的愛好就是時不時地將家門口的信封箱清空,然後把信件一封封拆開來看。當然,這年頭都不怎麼寫信了。緊急和重要的信件早用了電郵方式或者快遞簽收。
而這種紙質信件,就是那些愛慕他、追求他、得不到就恨他、員工投訴信、廣告、毛遂自薦等等各種奇葩的信件。
顧沉沉以為當個影視傳媒的總裁就能好好醉心娛樂八卦事業,手捧瓜,扇扇子,看娛樂圈廝殺爭鳴。偶爾還能動用下權力,把自己看好的、正義的一方捧得事業更高些。
但是事實上,他不但要處理公司各種大方案,如電影投資要他審核過目到底要不要砸錢,還要去捧這個世界的女主角。
他後來知道一件事,有些人就是不能捧太快,不能砸錢太猛,不然一不小心捧成了景小姐那樣的捧不紅的命。
這種還是要按部就班、循序漸進地來。
所以說人話,人話是顧沉沉把這個世界的快穿客戶捧了某知名導演的大製作裡女一號,但是不爭氣的是,這個女一號沒有演技。
顧沉沉悲劇了。
他本來想在這個世界能待個兩三年就能成功接收下一個任務。後來他發現他真的圖樣圖森破。他才發現這位女一號有太多的bug要修複。
不紅,也不招黑。錢砸下去,一點水花都沒有。沒人氣,沒口碑,沒獎項,連黑粉都沒有。真是萬籟俱寂,人間寂靜嶺。
顧沉沉再考慮要不要曲線救國,比如黑紅。先廣撒網,灑黑料。但是他更怕覆水難收,到時候挽回不了。
他想先磨練磨練女一號的心誌。畢竟女一號還是溫室裡的小嬌花,莫名被捧了,也不知道娛樂圈真實上位史的慘烈和艱難。
顧沉沉一考慮到自己要在這地方待上不止兩三年,心裡就一陣悲痛。他連合適的床伴都沒找好。這不,現在翻起了各種表白示愛信,物色起人選。
顧沉沉拆開了一封信,陽光明媚,灑落在浩大的客廳中。猶如潑上了詩情畫意的愛的光輝。
看見第一封信件上那雋永清秀的字跡,上麵寫著一首清新的小詩:
“
鹵蛋,
挑一下!
知道多少錢一斤嗎?
我給你算便宜點。
愛買不買?
你彆買!
”
顧沉沉思考了半天這詩歌的意境,是一個在超市還是路邊賣鹵蛋的人,吆喝招攬生意,讓人挑鹵蛋,介紹價格,對方嫌貴,於是賣東西的人說算便宜點,對方還是說不要,結果賣東西的人生氣了,說愛買不買你彆買。
嗯。
顧沉沉覺得自己理解沒錯。心中越發覺得這種文字樸素、節奏明快、題材活潑、形式新穎、韻味十足、意境抽象的詩歌,不矯揉造作、堆砌詞藻,實屬難得一見的上好佳作。
重點是這詩歌含蓄大膽,嚴肅活潑,其中暗含了藏頭詩的表白。